曾有书记:“九佬十八匠,成衣一手落,一把金剪裁八寸,一根银针缝轮回。”
我叫苏星河,海宁大学大四的学生,平时没课或者假期的时候,我就兼职做衣服。
也就是早年间人们常说的裁缝,不过我还是喜欢成衣人这个称呼,除此之外偶尔也协助第三联盟安全秩序管理局调查和处理一些涉及非人的案件。
位于四里山文化市场B区的第三间是我开的裁缝店,名叫喜升堂,当然我给阳人缝衣服,也给逝者裁寿衣。
今天是正月十三,二月二十二日。
上午12点29分。
“苏先生您看,这,这殓服,为何会变成这样?”赵盛福站在喜升堂的门外,他的眉头拧的像个麻花,用手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问我。
赵家公司的两个职员一前一后拎着一个透明塑料袋的四角,里面装着被黑色不明液体浸泡着的,发出腥臭味的殓服。
他们亦是同赵盛福的表情一样,只是他们是下属,也只能忍着。
这件玄色银线绣莲花殓服是赵盛福找到我,提前给他老爹准备的。
半年前,做房地产发家的赵氏集团老总裁赵东,突然被恶病缠身,原本健朗的身体,如同大火燃尽的死灰,一丝生机不再。
全国甚至国外的名医看了无数,也没有得出一个结论,贵重的药品吃了不计其数,却于事无补。
只是这短短的光景,便只剩了出气多进气少。
而平日里吃喝作乐的四少爷赵盛福却一改常态,对他爹的病情和生死尤为在意,忙前忙后张罗一切。
眼看赵东病入膏肓,药石无灵,便要为他准备后事,举行一个盛大的葬礼。
这样的境况下,他前面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一个姐姐,竟是从未出面,仿佛人间消失一般。
现下虽是这个北方城市的深冬之时,却是整个喜升堂里还是弥漫了从殓服上散发出来的浓郁的腥臭味。
一直拒绝靠近放着殓服塑料袋而站在门外的赵盛福见我一直不说话,满脸不屑地低声嘟囔着:“啧,就是一破裁缝,成天牛掰什么,我这大老板说话,也爱答不理的。”
“若非你那一手本事,我非让你知道得罪赵家是什么后果。”
我仍是没有理会他,凑近塑料袋闻了闻,除了一股子腥臭味,其中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让人不易察觉的其他味道。
我一时想不出那是什么东西留下的。
我的余光看到赵盛福对于我这个动作很是惊恐,他向后退了一步,我坏笑了一下猛地回身大声问道:“殓服可给老爷子穿过?”
只见,赵盛福一个踉跄没站稳,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我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哎呦,您怎的这样不小心。”
赵盛福有些气急败坏的瞪着我,喊道:“苏星河,你!”
我抱着双臂,严肃的盯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的脸铁青,又看向两个赵氏集团的员工,喝道:“你,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们两个狗东西,还不赶紧过来把我扶起来!”
那两人倒是也想,只是他们总不能把那装着满是污臭黑水的殓服的塑料袋扔在地上。
那个戴着眼镜的员工无奈的说:“赵总,我们,我们这,腾不出手来啊。”
赵盛福见此,也不想让他们碰自己,便腾的跳了起来,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到门口扬着下巴,说道:“自然没有给我爸穿过。”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感到刚刚的脱口而出有些欠缺,便又补充道:“这,人还活着呢不是。”
“新的殓服,我会在今夜重新赶制出来一件。”我说道。
赵盛福听到这话,连忙把头点的极快,然后朝着赵家的两个员工命令道:“你们留下帮苏先生收拾收拾。”
“四少!”我突然喊住赵盛福。
我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喊他四少爷,这几乎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只是我也明白他必是不敢动我分毫。
自古便是剃头匠和裁缝、木匠不能得罪,人有天灵,此穴是命门所在,掌握头等大事的匠人,自是无人小瞧。
而裁缝掌握的则是一个人的精气神,若是这些全无,便是行尸走肉。
刚走出去一步的赵盛福定住脚步,忍着怒气回头应道:“苏先生还有何事?”
我走到椅子旁坐下来,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才慢慢说道:“切记时候未到,殓服不可上身。”
“苏先生说的是了,我记下,告辞。”赵盛福扯了扯嘴角,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两个员工恭敬地躬身目送走他们的老板后,等着我的安排。
我对他们说道:“麻烦两位将它提进后院,放入菩提树下的那个半人高的棕色坛子中。”
“好的,苏先生,您太客气了。”赵氏集团的两个员工自然想赶紧把这满是脏污的殓服脱手。
看着他们就要干呕出来的样子,我走到收银台后,拿了10张票子分别给了他们两人各5张,说道:“辛苦两位,拿着买些下酒菜和香烟。”
赵氏集团虽然有着巨大的财富,但是他们苛待员工,随便扣压薪水和奖金,这在整个海宁市都是臭名远扬的。
他们见我出手如此阔绰大方,几乎是千恩万谢的就要在我的面前鞠躬。
我拉住他们,微笑着说道:“两位不必这样,这是你们应得的,只是我还有件事情想问问两位,不知可否?”
赵氏集团的两个员工把钱收到西服口袋里,那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员工堆着笑脸,对我说:“苏先生,您问,您尽管问。”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这殓服突然发生这样的奇怪现象,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说道:“三天前。”
“不是,是四天前。”他一旁的同事纠正道。
戴眼镜的员工顿了顿,然后摆了摆手反驳他:“就是三天,不能算小王出事儿那天,”
“可是,他碰过,那,”
他的同事还没说完,就被拦了下来:“闭嘴,咱们赶紧走吧,下午还要开会。”
我见此,追问道:“是不是公司有人因为这件殓服,出了意外?”
赵氏集团的两个员工愣了愣,他们的表情所表达出来的显然是,我怎么会这样问?我怎么知道的。
看到他们这样,我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
“真的有?死了几个?”我更进一步又问道。
他们异口同声的惊讶道:“您,您怎么知道的?”
我说道:“看来确有此事。”
戴眼镜的员工忽然把自己的五张票子全都扔还了给我,急着说:“苏先生,这钱我不要了,我,我先走了。”
我诧异道:“为什么?”
他的同事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苏先生,如今是赵小总当事儿,我们的家人他都给从乡下接到了市里。”
“给,给安顿的很好。这钱,我也不要了。”
言罢,赵家的两个员工急匆匆的离开了喜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