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阮籍,谁更强?
竹林七贤,各不相同。说到名气大,这两位似乎更靠前一点。名气大到什么程度呢?窥豹一斑吧,同为七贤之一的山涛,对两位推崇备至;其妻韩氏,更是这两位的迷妹,居然让山涛把这两位请回家中偷看,然后通宵达旦,窥之忘返。《世说新语·贤媛》中记载:
山公与嵇、阮一面,契若金兰。山妻韩氏,觉公与二人异于常交,问公。公曰:“我当年可以为友者,唯此二生耳!”妻曰:“负羁之妻亦亲观狐、赵,意欲窥之,可乎?”他日,二人来,妻劝公止之宿,具酒肉。夜穿墉以视之,达旦忘反。
事后山涛问起,韩氏直言不讳:“你的才华、情致比两位可差远了!”山涛也不否认。
公入曰:“二人何如?”妻曰:“君才致殊不如,正当以识度相友耳。”公曰:“伊辈亦常以我度为胜。”
那嵇康、阮籍他俩之间,谁又更强一些呢?
一个人的死法往往能够非常凝练地反映这个人的活法,所以我们就从这两人之死上做一简单比较吧!
先说嵇康。
嵇康有个官N代的好朋友吕安,因家里的烂事被流放边境,这文艺青年受不了气,就想造反,给嵇康写信拉他入伙。嵇康就这么被牵扯进来。那时恰逢司马昭杀了曹魏的皇帝之后不久,感到舆论压力巨大,正想拿些不肯为其所用的所谓名士开刀,于是嵇康就这么就被选中了。嵇康虽然是被司马昭杀死的,但死也死的超凡脱俗。《世说新语·雅量》中记载:
嵇中散临刑东市,神气不变。索琴弹之,奏广陵散。曲终曰:“袁孝尼尝请学此散,吾靳固不与,《广陵散》于今绝矣!”太学生三千人上书,请以为师,不许。文王亦寻悔焉。
广陵散自此成为绝响,但这临刑前的不凡气度也更好地成就了嵇康的名声。
再说阮籍。
与嵇康相比,阮籍可算善终,但死得却有那么一点点窝囊、一点点不爽。为啥这么说呢?因为他写了一篇自己没那么想写、却又不得不写的文章,那就是为司马昭自封晋公、备九锡所写的《劝进文》,全称是《为郑冲劝晋王笺》。
劝进又是个什么鬼?咱们都知道那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知道归知道,手续还是得按规定办。司马氏正式篡位前,重要的一步是先要封公。但这封公也要做个表面文章,不能一封就接受,得先假意推辞一下,这时就需要“劝进”了,就是劝他更进一步的意思。公元263年十月,皇帝下诏为司马昭加封,司马昭推辞不受,这时公卿大臣“劝进”,而这文章就是由阮籍所写。《世说新语·文学》记载:
魏朝封晋文王为公,备礼九锡,文王固让不受。公卿将校当诣府敦喻。司空郑冲驰遣信就阮籍求文。籍时在袁孝尼家,宿醉扶起,书札为之,无所点定,乃写付使。时人以为神笔。
神笔归神笔,但写这种文章等于公然支持司马昭篡位,作为文人,总归是大节有亏。相比于两年前慷慨赴死的嵇康,阮籍的所做所为就显得有点窝囊、至少是感觉没那么快意人生。可能就在这种情绪的折磨之下吧,阮籍在写完此文不到两月也便去世了。
由这归去的过程来看,答案就出来了:那还是嵇康更强吧!
附:《为郑冲劝晋王笺》全文:
冲等死罪。伏见嘉命显至,窃闻明公固让,冲等眷眷,实有愚心,以为圣王作制,百代同风,褒德赏功,有自来矣。昔伊尹,有莘氏之媵臣耳,一佐成汤,遂荷「阿衡」之号;周公藉已成之势,据既安之业,光宅曲阜,奄有龟蒙;吕尚,磻溪之渔者,一朝指麾,乃封营丘。自是以来,功薄而赏厚者不可胜数,然贤哲之士犹以为美谈。况自先相国以来,世有明德,翼辅魏室以绥天下,朝无阙政,民无谤言。前者明公西征灵州,北临沙漠,榆中以西,望风震服,羌戎东驰,回首内向;东诛叛逆,全军独克,禽阖闾之将,斩轻锐之卒以万万计,威加南海,名慑三越,宇内康宁,苛慝不作,是以殊俗畏威,东夷献舞。故圣上览乃昔以来礼典旧章,开国光宅,显兹太原。明公宜承圣旨,受兹介福,允当天人。元功盛勋光光如彼,国士嘉祚巍巍如此,内外协同,靡愆靡违。由斯征伐,则可朝服济江,埽除吴会;西塞江源,望祀岷山,回戈弭节以麾天下,远无不服,迩无不肃。今大魏之德光于唐虞,明公盛勋超于桓文。然后临沧州而谢支伯,登箕山而揖许由,岂不盛乎!至公至平,谁与为邻!何必勤勤小让也哉?冲等不通大体,敢以陈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