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堆叠的云层遮住了微弱的阳光，暴雨前的闷热感笼罩着每个行者烦闷的内心。
“妈！我终于考上大学了！我终于考上大学了！”
一个不算和谐的音符发出了音调，站在莱云市师范大学门前的方宇在心里呐喊。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方宇以总分601的成绩考入了市里有名的师范大学。面对富丽堂皇的校门，作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的方宇内心激动、局促甚至有些慌乱。
方宇的家里在偏远的荒村里做着小小的养蚕生意，他不喜欢那些软弱无力的东西，软弱的身躯没有任何抵抗力。听母亲说它会变成花纹漂亮的蝴蝶可他一次也没有见过，可母亲又不会骗他。
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大城市，甚至通往这座新世界的火车他也是第一次坐，想到这些手心里的汗悄悄浸湿了那破旧的蛇皮袋的一角，仿佛那被他捏的变了形的袋子是他在这新世界中唯一熟悉并可以依靠的东西。
经过一番摸索，他终于找到了新生报到的地方，大家光鲜亮丽的还拎着新买的皮箱，只有他抱着一个蛇皮袋背着一个又大又旧的书包，那书包旧的像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一样。新生开学，大家都在各自的专业门前报到，学长学姐忙着帮助新生填表或带新生去班级，只有他在一边孤零零的发呆，好像他身边有什么斥力。他垂下头，望着自己脚上那双翻了毛的运动鞋，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为什么？该怎么办，为什么和村里差这么多。”鼻子仿佛被打了一拳，酸涩的让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位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找不到班级了吗？”
方宇不敢抬头，闷闷的说了一句“嗯”
“你叫什么名字呀？”
“方...方宇”
“方宇？我找找你的名字”巧的是，新生里只有一个叫方宇的。
“跟我来吧”方宇就这样默默跟在她的后面，他不敢抬头看，只有默默的低头看着她的飘逸裙摆和漂亮的凉鞋，阳光照的她的脚丫白白的，方宇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女生。
“到啦！就是这儿了，你可不要再迷路了。”
“谢...谢谢”
“那我就先走啦，楼下还有很多新生呢。”
“好...好的”就在她即将走出门的时候，方宇终于鼓起他最大的勇气喊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我叫柳秦”
“柳秦、柳秦、柳秦...”方宇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好像少念一次就会忘记她的名字似的。
终于，方宇挨过了新生报名的流程，也挨过了大家疑惑的眼光，狼狈得向宿舍的方向逃去。他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没人应答，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找好床位后方宇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回想着柳秦的裙摆和洁白的脚踝，好像他还在阳光下跟在柳秦身后，像条忠犬一样细细嗅着主人身上的气味。这一切的一切都冲击着这个来自大山里的孩子，他显得有些疲惫，方宇把村长送给他的被子小心的拿出来，接着爬上床把被子铺的平平整整。就在他准备躺下歇息的时候，余光瞟到对面床铺上隐约有个人，吓得方宇一哆嗦。
“你...你好”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他悻悻地躺下了，可能是身心劳累，方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回到了梦里的家乡。他好像回到了村子里，回到了那个破旧却熟悉的瓦房前，他迫不及待的冲进屋里寻找可屋里空无一人。
“小宇？”
方宇猛地回头，看见母亲背着一捆柴火笑盈盈的看着他。
“妈！你怎么又去砍柴了？”
“家里没柴火啦，你大姐二姐说家里冷，妈去上山捡点柴。”母亲用她那皱巴巴的手轻轻抚摸方宇的头。
“妈，你知道吗，我今天去报道...”方宇一股脑的将今天的经历说给母亲听，也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听懂，只是一个劲的笑着点头。
“我操！累死我了！这么热的天让我走这么远！他妈的！”
方宇从梦中惊醒，摸到了枕边的片片泪痕赶紧把枕头翻了个面。
“呦！来了就睡了，真把学校当自己家呢。”
方宇不知怎么回话，他真的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啊？”
方宇还是没说话，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只能心里默默祈祷“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这破烂是你的啊？你就是那个拿破烂的啊？真他妈的倒霉，跟你一个宿舍，我就说一进来这屋子里什么怪味儿。”那人说着恶狠狠地把椅子摔到一边。
方宇大气不敢出，只能缩在被子里，脑子里浮现出父亲喝醉的模样。父亲爱喝酒，他手里总有个酒瓶，是那种廉价破旧的绿色酒瓶，酒瓶砸过妈妈、砸过姐姐唯独没砸过他，因为他是家里的香火。每次父亲喝醉酒，妈妈就把他关到家里唯一的小衣橱里，他在衣橱里闭着眼睛捂着耳朵，可爸爸的谩骂、妈妈的求饶、姐姐的哭喊好像爬虫一样爬上他的身体爬进他的衣服钻入他的耳朵。他想冲出去保护妈妈保护姐姐，可他不敢，他害怕直视父亲怒瞪的双眼，好像下一秒就能把他的脖子拧断似的。他只在衣橱里瞄过一回，父亲抓着母亲的头发，用酒瓶、凳子、柴火...身边一切可以摸得到的东西砸向母亲，有时父亲累了就抓着母亲的头发拖到院子里，冷冷的月光就这样打在妈妈颤抖的身体上。等方宇从回忆中剥离出来时那个令他畏惧的人早已走了。
对面床位的人还是一动不动，方宇准备吃点东西安抚一下他空荡荡的肚子，他从那个破旧的大包最里面的一个夹层里翻出了邻居奶奶给他做的饼，虽然那饼已经变得又硬又冷。垫了点肚子的方宇决定出去看看这个他未来要居住四年的地方，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他的肚子里也暖洋洋的。不知不觉的他走到了社团招新的地方，方宇站在不远的地方远远观望，远处的舞台上正在进行招新活动。
“下一个节目，芭蕾舞剧《吉赛尔》表演者：柳秦，大家掌声欢迎！”
呐喊声、鼓掌声、口哨声让整个活动异常的活跃，方宇不知道什么是芭蕾舞，他只知道他好像看见了仙女下凡一样的人，那人一身洁白，婀娜的步调、修长的四肢、乌黑的头发盘在头上露出细细的脖颈。他忘了这是上午带着他找班级的柳秦，也忘了这是愿意主动帮助他的柳秦，他只看见那高不可攀、触不可及的洁白人儿！
这是方宇第一次观看芭蕾舞，也是方宇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远。
直到曲终舞毕，柳秦捧着大家送的花束远去时方宇才醒来，他慌忙的逃走了。不知道要去哪里，他只想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终于逃到一处荒凉的杂草旁，他停了下来，双手抱头蜷缩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好，为什么只有我是这样不堪。”他双手扯着头发仿佛这样能让他混乱的大脑冷静一些。等泪水成痕，才缓缓展开身体，满身的失落压得他有些发麻，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只有乌色的黑，没有一颗星星。
“这里的天和家里的天也不是同一个”
等到他拖着步子回到宿舍，那个令他恐惧的人并不在，看了看他的床‘赵恺’，他的对铺也不在，叫“林一”，还有一个迟迟未到的，叫“李峰”。就这样，方宇简单的熟悉了他的三个舍友，黑色爬上了天，方宇也爬上了床，他实在太累了。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方宇从梦中惊醒，闹钟的声音总是让他的心脏狂跳。他看了一圈周围，林一不知何时回来的，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写着什么，其他人还是不在。方宇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简单的把袋子里的东西整理出来，再仔细的把袋子叠好收到柜子里面。
“Hello啊！”
方宇回头看，门口站着一个拉着皮箱的人，冲着里面招手。
“我叫林峰，昨天家里有事没来，你叫啥呀？”林峰自顾地说着走向了他的床铺。
“啊...我...我叫方宇...”方宇紧张的搓了搓手。
“哎，那你呢？”
林一没反应，还是在写着什么。
李峰撇了撇嘴，转向方宇“你吃饭没？我带早餐来的。”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麦当劳。
“我..奥还...还没，我正要...要去食堂”方宇磕磕巴巴的。
“哈哈哈哈哈，你紧张什么啊？别去食堂了，我买了可多呢，坐过来一起吃”林峰的热情让他极度不适应。
方宇局促的搬着椅子坐了下来，林峰拿出两个汉堡，递给方宇一个，另一个放在了林一的桌子上。
“学习得注意身体啊！早饭很重要的”李峰笑着说好像没有一丝恼怒。
“谢谢”林一的话语听不出来情绪。
方宇看着林峰这种行为，想起了高中语文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又想了想自己，感觉自己的行为像个小人一样。
“别光吃汉堡啊！还有薯条呢，来来来”李峰亲切的招呼着他。
方宇回过神，“谢..谢谢”
“谢啥，以后就是兄弟了，大学四年呢”
方宇又低下了头，闷闷地吃着手里曾经梦寐以求的美食，不知为何吃起来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味。
“咱俩走吧，别第一天就迟到了，林一！你也快走吧！”说罢李峰带着方宇走向教学楼。
方宇读的专业是临床医学，小时候一心想治好母亲身上的伤，常年的伤痛让母亲总是发出痛苦的低吟，劳作让才三十岁的她早早地驼了背。
林峰很开朗，一路上和方宇说了很多，方宇才知道林峰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林家老两口老来得子对这惟一的儿子很是宠爱，可林峰却不骄纵蛮横，从未让老两口操过心，对待他人十分善良，梦想是当医生帮助更多没钱看病的人。林峰还叫方宇不要紧张，他从小也是在农村生活，还说农民是国家的地基，没有农民就没有这么繁华的城市...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班级，班级里很热闹，好像大家一夜之间就熟悉的不行。
“哎！你昨天看见那个跳芭蕾的女的没？”
“看见了看见了，我擦那身材真好啊！”
“白的都发光呢！长得可真漂亮”方宇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人议论的声音。
“听说她是大二的，学舞蹈的，哈哈哈哈哈哈”
议论的内容越来越龌龊，方宇咬牙切齿，他不甘那个漂亮人儿被他们龌龊的讨论。
可他不敢说，也不敢做。
终于老师来了，救下了他们嘴里的柳秦，也救下了备受煎熬的他。
新奇的知识让方宇的心情缓和了一些，课间方宇和李峰相伴去小便，不曾想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碰见了赵恺一行人在抽烟，赵恺看见方宇，提高了嗓门对身边的兄弟说
“哎！你们看见昨天那个拿破烂来报到的没？就他，妈的还跟我一个宿舍，真他妈晦气！”
“哈哈哈哈你点儿挺背啊恺哥，这也能让你碰上”旁边的人笑着附和。
方宇默默的听着他们的嘲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不觉得幼稚吗？上了大学还来小孩儿那一套，你家祖上十八代不是农民？”
没想到是的林峰居然替他出头，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你他妈谁啊？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啊？”被驳了面子的赵恺很是气愤。
“你是赵恺吧，我跟你一个宿舍，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有必要这样吗？”
“行，方宇你等着”说完赵恺瞪着方宇二人离开。
“你别怕他，他敢怎样你就跟导员说，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林峰安慰着方宇，方宇却听不进去，内心五味杂陈“你为什么要帮我啊...明明忍一忍就没事了...这下怎么办才好...”自己仿佛是被宣告死刑却未通知行刑时间的囚犯。
回到班级，方宇远远地就感觉到赵恺在瞪着他，让他又想起了父亲醉酒的眼神，吓得他打了个冷战。这一堂课方宇什么也没听进去，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他害怕赵恺会欺负他，在心里把赵恺欺负他的手段设想了个遍，自己又是和他一个宿舍的，回去了可怎么办，方宇越想越害怕，甚至冒了一身冷汗。直到他把对赵恺的畏惧归结于李峰的‘热心’
“都是因为你，都怪你，说什么法治社会，全是可怜我，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才不需要你可怜我！”
李峰看方宇的状态不对，便推了推他问他怎么了，方宇尴尬的笑了笑说“没事没事”在目光注视下的时间过得格外的慢，方宇好像后背上长了刺一样，他想逃，脑子里全是父亲瞪他的模样，方宇悄悄转过头竟看到父亲拿着酒瓶坐在他身后怒目圆睁，吓得方宇大叫了一声，班级立刻安静了下来所有人转过头望向他。
“怎么了这位同学？”老师注意到了这些情况。
方宇回头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刚刚父亲的位置，那哪有什么父亲，那儿分明是个空座，还有赵恺他们嘲笑他狼狈的样子。
“对...对不起老师”他连忙站起身缩着头战战兢兢的道歉。
“哈哈哈哈老师！他第一次进城可能不太习惯吧”赵恺讥讽的声音传遍了教室每个同学的耳朵里。
方宇的脸顿时红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大学生活，这下该怎么在班级里抬头，急的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坐下吧，这位同学以后不要在课堂上大声喧哗，你再这样就出去吧，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父母辛苦种地供你上大学不是让你来玩的，我见多了这样的学生拿着父母赚的辛苦钱到大学里玩乐，哎，年轻的一代终是腐烂的一代”
父母...父母...
这两个字犹如倒刺一般插在他心头又猛地拔出来。方宇颤颤巍巍的答了声对不起便坐下了，他没有父母可以供他，家里养蚕的钱只够吃饭，他的学费都是姐姐们寄给他的，为了让他读书两个姐姐早早嫁了人，这一嫁就再也没见过。只是每个月都会寄200元，他上大学的钱就是两个姐姐的彩礼和每个月寄给他的生活费，可彩礼钱大部分被父亲拿去喝酒打牌，上大学的钱还是母亲拼命留下来的。想到这里方宇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李峰见状也没敢出声，只是给了他纸巾，方宇接过纸巾伏在桌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期待的大学生活会变成这样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其他人要这样针对他。
终于挨到了下课的时候，李峰叫方宇去吃饭，方宇只是顶着红红的眼睛摇了摇头，默默的走了。他还是来到了上次躲避的地方，依然抱着头蜷缩在一角，他只记得自己很久没这样无助了，他也忘了上一次这么无助的样子是什么时候。以前难过的时候还有母亲把他抱进怀里安慰，现在在这陌生的城市他只能自己拥抱自己，直到腿麻了他才起身，像上次那样拖着脚步回宿舍。回到宿舍，大家都在，他沉着头向自己的床铺走去，看到自己的桌上有一份打包好的饭。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给他的，因为愿意可怜他的只有那一个人。
“吃完快睡吧，下午还有课呢”李峰边上床边嘱咐。
“这要是我我可没脸去上课了”赵恺在一边阴阳怪气。
“别理他，快吃，一会儿凉了”
方宇谁也没理会坐下吃了起来，他瞥了一眼林一，他在床上躺着一点声音也没有。方宇扒了几口便吃光了，接着爬上床和林峰头对头躺下了。他只觉得眼睛很酸很痛，想好好休息一下。
“我们明天就要开始为期15天的军训，一会儿大家领一下自己的迷彩服”
方宇中午没睡好，赵恺巨大的鼾声吵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没睡着，提着昏昏沉沉的头跟着李峰去取迷彩服。这一下午方宇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跟着李峰，无论是上课还是吃晚饭。
晚上回到宿舍方宇躲进卫生间，提起精神拿出手机拨出手机里唯一的联系人
“喂，喂，妈！是我”
“我吃过饭啦，你吃了吗？”
“学校可大了，上课我也认真听了，同学们对我都特别好，还给我买饭。”
“嗯嗯，我知道呢，你也照顾好自己，注意点身体”
“嗯嗯，那我不说啦，快到一分钟了，明天我再给你打，拜拜”
打完电话方宇推开门，仿佛是母亲的关心让他好了一些，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你笑屁啊，神经病似的，去，给我打壶洗脚水”
方宇默默地接过水壶出门打水，九月的夜晚有了一丝凉意，冷的方宇打了一个寒颤。打水的路上方宇在心里想：没事的，只要我安安静静的就可以好好上课好好过大学生活，妈妈还在担心我，我不能让她老人家操心。想到这里方宇有一些开心，脚步也轻快了一些。打完水回去发现林峰在宿舍，便主动问“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方宇主动的和他说话弄得李峰一愣，马上说“我去社团里看了看，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社团”
“是昨天操场上的那些吗？”
“对呀，你有想进的社团吗？”
“...我...我不知道”
“哪天我带你去看看，特别好玩”
他点了点头，好像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变化，赵恺回来后看了看暖壶又看了看方宇没再为难他，方宇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夜晚，他多希望这份平静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方宇猛地坐起，又是一个被闹铃惊醒的早晨，大家匆忙洗漱换好迷彩服就去了操场。方宇和李峰被分在了一排，赵恺和林一被分在了另一排，方宇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帮助他，暗自庆幸。
“大家好，我是负责带咱们排的学姐，我叫柳秦，大家可以叫我秦秦”
熟悉的声音传进方宇的耳朵，他猛地抬起头，是那熟悉的面庞，她还是那么动人。
“这学姐真好看啊，你说是不”李峰怼了怼方宇。
“嗯...嗯”方宇不知如何回答。
柳秦边自我介绍边向后排走来，方宇看她越走越近也愈来愈紧张，他紧张柳秦会不会记得他，也紧张如果柳秦忘了他他该多伤心。柳秦走的越靠近他他头低的越沉。
“呀！方宇？好巧呀”
方宇一阵喜悦但这股喜悦很快就被大家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
“嗯...嗯...”
“咱俩真是有缘，好啦，有空再聊”
说着她又接着刚才的话题往后走去，方宇的手心又攥出了好多汗，他不知道柳秦是怎么泰然自若地接受这些目光还可以接着说下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承受这些同性的目光，他的后背好像又长刺了。
“哎！牛啊，你还认识她，怎么认识的？”李峰悄悄八卦的问他。
“就...我找不到班级...她...她带我去的”
“深藏不露啊，小弟佩服佩服”
李峰的这些玩笑话在方宇的脑子里变成了反话：“难道我不配认识她？我认识她让你很奇怪吧，我这种人怎么会认识她”想来想去方宇轻笑了一声，只是谁也没听到他这一声。他不知道的是赵恺也注视着这一切，心里的嫉妒和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有柳秦在的时光他总是很紧张，紧张到走路顺拐被教官挑出来走给大家看，他笨拙的步伐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当然，柳秦也被他逗得掩面偷笑，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儿笑的如此开心他也不觉得被别人笑话是一件可耻的事了。休息时间教官让大家例行才艺表演，柳秦还是拿出了她最拿手的舞蹈却不是上次的什么芭蕾舞，而是一段民族舞，一个人跳舞显然有些乏味，于是教官又让会唱歌的给配个乐，大家都缩着头表示不想表演，柳秦站在人群中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
“我来！”
只见李峰自告奋勇的跑到人群中央，
“鄙人不才，就会一首《乌兰巴托的夜》不知柳小姐可否委身配合一下？”
林峰幽默的邀请逗得柳秦脸上泛起了红晕，方宇没见过这样的她，再看看林峰，两人站在人群中显得如此登对，不不不，只是表演一下罢了，方宇捏着手心自我安慰着。当林峰浑厚歌声起时柳秦也翩翩起舞，二人好似心有灵犀似的配合的天衣无缝，两双眼睛热情似火你退我进你进我退，看的方宇羡慕又嫉妒。终于曲尽舞毕，大家热烈鼓掌男生夸柳秦的舞姿曼妙，女生说林峰歌声娓娓动听，在嘈杂的谈论声中他看到柳秦在笑，不是笑自己顺拐时的那种笑而是抿嘴害羞的笑，好像发自内心的笑意。再笨拙的人也会看得出来，面对柳秦的笑脸方宇只能低头不去看，他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
“紧张死我了，怎么样，唱的还行吧”林峰坐回方宇身边小声的问。
“挺...挺好听的”方宇故作无事一般。
经过这次表演，柳秦找方宇的次数更勤了，弄得方宇每次紧张又欣喜，三个人就在军训时成了要好的朋友。柳秦经常会给方宇和李峰带一些零食，站过军姿后又给二人递水，这可能是方宇在大学最开心的时刻，然而也有人看着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要好。
“方宇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
赵恺挑了一个李峰不在的时候叫方宇去卫生间，方宇只能胆怯的跟在后面，心脏咚咚直跳。
“我看你最近很得意啊？”
“天天跟柳秦在一起，你觉得你配吗？”
“你不会真的觉得她是愿意找你吧？人家是愿意找李峰！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就是一个工具，是柳秦找李峰的工具！是李峰跟柳秦相处的借口！”
“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天天当电灯泡，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你吗?”
方宇默不作声的承受这一切的言语，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他不敢抬头看赵恺，他怕一抬头就能看见拿着酒瓶的父亲。方宇感觉好像又回到了衣橱里，他偷偷地从衣橱里向外看去，父亲大声谩骂着母亲，那声音好像要穿破他的耳膜，他只能死死的捂住耳朵。
“不要脸！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我跟你说话呢！听不见是吧？”
还没等方宇反应过来，重重的一拳闷在他的脸上，长期营养不良的方宇哪能经得起这一拳，狼狈的倒在了地上，他只感觉左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嘴里弥漫了铁锈味，他不敢张嘴怕嘴里的液体流出来会让他更加狼狈。
“本来看你挺可怜的，没想到你还挺会伪装，你就是欠揍！以后你再和柳秦靠近一次我就打你一次！给我记住了！”
赵恺走了，留下倒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方宇，这是他第一次被打，挨打的滋味远比他想象中的更疼。
方宇哭了，透过泪水好像模模糊糊的看到母亲在不远处坐着看他，他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抱住母亲就嚎啕大哭，好像把委屈哭出来就不疼了，好像哭够了就不伤心了。不知道哭了多久，李峰拨开看热闹的人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看见他满嘴是血的哭便问他怎么了，方宇只是张着嘴巴一直摇头。李峰赶紧背起方宇跑向医务室，可能是哭累了当李峰把方宇放到床上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等到方宇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想起身看看自己在哪里
“别动，你现在要安静休息”方宇看不清眼前的人，但那声音好像有催眠的感觉一样让他又沉沉睡去。
“我叫你跟野男人在一起！老子不打死你！”父亲又喝酒了，骑在母亲身上掐着他的脖子，母亲发不出来声音双脚用力的蹬着地，方宇看着母亲越来越无力便冲上去扯着父亲，谁知父亲头一转死死地瞪着他，吓得方宇瘫软在地上。
“你敢跟你老子动手？你长能耐了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手里操着酒瓶就要朝方宇砸下来。
“方宇？方宇？没事吧？”
方宇惊恐地睁开眼睛，发现李峰一脸担心的看着他，他再看看四周，原来一切都是梦，方宇终于松了口气。
“你睡了一天，可担心死我了”
“什么？我睡了一天了？我手机呢？”
“是啊，昨天你醒了再睡就睡了一晚上，你手机在这儿呢”
方宇抢过手机打开通讯录，急急忙忙的拨了过去。
“喂妈，我昨天太累了就睡着了，忘了给你打电话”
“没事没事，我一切都好，让你担心了，以后不这样了”
“好啦不说啦，我上课啦，你多注意身体啊，别太累了，这两天夜里凉，你多穿点，好好，拜拜”
打完电话方宇好像石头落了地一样靠在床上，李峰嘱咐他可以休息一上午，便匆匆去军训了。方宇愣愣的坐在床上，这是他第一次来医务室，默默观察着周围一切新鲜事物，校医并不在，他就自己走走转转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医务室的架子上陈列着很多药品，还有一些标本，正当方宇看的入迷的时候一声口号将他拉回了现实，从窗户向下看原来是大家在军训，脑海中浮现出柳秦的脸庞他便迫不及待的下楼回到队列中。柳秦看见方宇回来了很是关心。
“你怎么来了？休息的好点了吗？”
“嗯...嗯好多了”
李峰也关切的看向方宇，方宇只是笑笑说没事了。
这之后生活变得平静了不少，每天军训、吃饭，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从医务室出来赵恺就没再主动找过他，在宿舍的时候也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就连睡觉也不打呼噜了，这让方宇窃喜了一阵，他终于如愿睡上了好觉。这天他像往常一样给母亲打电话。
“你怎么天天给你妈打电话呀？”
“她自己在家，总是不太放心，她年纪大了只能每天打个电话心里才能踏实”
“还是你孝顺啊，这么说来我也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哪天给老两口儿打个电话”
快乐的时间过的总是很快，军训就要结束了，柳秦组织大家军训结束了出去一起吃个饭，方宇本想拒绝可拗不过李峰得盛情邀请更重要的是李峰把他的那份钱出了，这让方宇心里很不是滋味。
夜晚大家热热闹闹的出来吃饭，不知是谁提议喝点酒，方宇没喝过酒，本想拒绝可李峰说哪有大老爷们儿不喝酒的，柳秦手里举着酒杯也向他走过来。
“方宇，今天大家都开心嘛，你也喝点，不要这么扫兴嘛”
方宇只好连连点头，这是方宇第一次喝啤酒，气泡充斥着他的口腔，那种苦涩味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怪，也想不通为什么父亲那么喜欢喝酒。酒过三巡大家都晕晕乎乎，李峰提议一起去唱K，方宇只能乖乖地跟着大部队，他晕乎乎的看着前面的李峰和柳秦笑着谈着什么，看着柳琴笑方宇自己也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看方宇，自己莫名其妙的笑，像个傻子似的”
柳秦说着李峰也笑着附和，方宇也傻傻的跟着他们笑。KTV离得不远，大家很快就到了，刚坐下李峰又要了两箱啤酒，站在桌子上说“大家今天不醉不归！”众人也跟着李峰欢呼。方宇靠在一边笑着看着他们欢呼，从桌上拿了罐啤酒自己喝了起来，方宇突然很享受这种晕乎乎的感觉，好像没有紧张也没有那么多的畏惧，一切都像虚无缥缈似的。红色绿色的灯照的方宇睁不开眼睛，隐隐约约的他好像看见了自己和柳秦合唱那首情歌，柳琴就那么笑着看着他，眼神寸步不离。
“方宇！过来”
方宇定睛一看，李峰拉着柳秦的手叫着他，方宇晕乎乎的走了过去，柳秦就这么笑着看着李峰。
“我今天要给小琴唱一首歌！就唱《我的女孩》！”
大家开始起哄，方宇也随着大众一起欢呼，李峰一边唱歌一边拉着柳秦的手，四目相对好像回到了军训时那一刻，李峰一边唱，大家一边起哄
“在一起！在一起！”
“亲一个！亲一个！”
李峰抱住害羞的柳秦在众人的怂恿下轻吻了她。
方宇好像瞬间酒醒了，愣愣的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时间定格在那一吻。他突然听不见音乐了，也听不见大家的欢呼声了，大脑里只剩下嗡嗡的声音，方宇下意识掏了掏耳朵却掏出来一个干巴巴的蛹，他擦了擦手又拍了拍耳朵，好像能听见了
“你这个贱女人，背着我找别的男人，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让你给我戴绿帽！我看你还敢不敢！”
方宇晃了晃头，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没给母亲打电话，掏出手机拨出号码。
“喂，妈，你吃了吗？奥我们今天出来吃饭啦，都是同学”
“没喝酒呀，我一滴都没喝，先不跟你说啦，妈你照顾好自己”
当方宇再抬头看向柳秦，李峰还在紧紧地搂着她，方宇又退回到最初坐的位置眯上眼睛看着刺眼的天花板。
“方宇！方宇醒醒”
方宇艰难的睁开眼，是李峰在叫他。
“走啦，一会儿晚了宿舍关门了，快走”
李峰搀上方宇就往出走，走到门口才发现外面早已下起雨了。李峰叫大家打车走，恋恋不舍的看着柳秦和舍友打车回去，安排好所有人后和方宇也坐上了车。方宇坐在车上看着周围的景物匆匆向后闪过，歪着头问“你和柳秦在一起了？”
“嗯？啊！是”
“挺好...”
“放心！兄弟不会因为女人抛弃你，咱仨还像以前那样”
“不会了...”方宇在心里默默念。
“过了前面的桥就到了，你撑着点，回去洗个澡就舒服多了”
那条桥好像没有尽头一样，两边矮矮的栏杆更显得它孤零零。
“停车”
“你干嘛呀方宇？”
“我说停车！”
出租车就这样停在了桥中间，方宇下了车，李峰结了钱也追了出去，出租车司机骂了一句掉头走了。大雨滂沱，方宇就这么淋着雨在桥中间站着。
“你疯了方宇！这么大的雨，你干嘛啊？”
方宇直愣愣的站着。
“方宇！你说话啊！这雨太大了”
“我不用你可怜我”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说我不用你可怜我！”
“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可怜你了？”
“我不想你利用我”
“我利用你？你喝多了吧？”
“快走吧！这雨太大了，桥上危险，你看这河太急了”
“李峰，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峰抹了把脸走了过去。
“你看这条河，真黑”方宇探头下去仿佛能听到咕咚一声，突然方宇喊了一声
“李峰！快走吧！这雨太大了！”
说罢方宇向宿舍的方向狂奔过去，他感觉自己从未这么清醒过，那些压抑在心里的不爽好像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还好在宿舍关门前赶到了，方宇慌张的跑进宿舍，赵恺已经睡了，林一还在写东西。方宇被雨浇的瑟瑟发抖，赶紧脱下衣服。
“李峰，你也快换衣服吧，别一会儿感冒了”
“我去烧点水，一会儿咱俩洗个澡”
李峰点了点头。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洗澡。
“你没生我气吧？我刚才喝多了你别忘心里去”
“没有”
“哈哈哈那就好，好好冲一冲”
等二人冲完澡，便悄悄地爬上床，方宇钻进被窝里，被窝里暖洋洋的，方宇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被子有这么暖和。第二天他照常去上课，路上和李峰说了好多话，李峰只是默默的倾听。在课堂上方宇还和李峰嘲笑老师的秃顶，课间导员不知道问了些什么，同学们骚动起来，方宇有些听不清便问
“哎，他们说啥呢？你听得见吗？”
“不知道，管他们呢，肯定没好话”李峰一反常态。
“你下次洗头吹一吹，我感觉还是湿湿的”
“知道了”
中午吃过饭，方宇总是觉得耳朵里有嗡嗡的声音，就好像有苍蝇在他脑子里，他没理会匆匆回到了宿舍，赵恺和平时一样坐在桌前看着他，方宇缩了缩头爬上了床。
“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方宇悄悄地跟李峰说，李峰点了点头。这个中午方宇并没有睡好，楼道里嘈杂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耳朵里的嗡嗡声也一直在响。方宇把头埋进被子里，就这样挺过了午休时间。
“别去上课了，咱俩直接去吧”
李峰点了点头，两人走向方宇的小世界，方宇找了一块空地躺了下来。
“这个地方不赖吧，都没有人”
李峰躺在方宇身边，两个人就这样枕着胳膊看着天空，远处突然传过来争吵的声音，方宇坐起身想仔细听一听。
“赵恺，原来你是骗我的，你根本就不知道！”
“秦秦，你听我说，我特别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我保证对你好！”
“你松开我！你抓疼我了！你别这样赵恺”
“秦秦，你就答应我吧！”
方宇听到这儿想冲过去帮助柳秦，可怎么也迈不出步子，他急的满头大汗可是就是动弹不得，他又想起了父亲的眼神和赵恺的那一拳。终于他跑了起来却是相反方向，跑了不远，方宇停下来喘气，喉咙好像被堵住一样呼吸困难，他弯下腰大口的喘着气。
“方宇！你跑什么啊？你怕他干嘛”
“小秦可是我的女朋友，你不帮兄弟一把？”
“赵恺欺负你这么久你就没有自尊心吗？我要是你就把他打倒在地狠狠地掐住他”
方宇听着李峰的这些话，好像突然有了勇气，他想起赵恺对他的种种，还有那一拳，他感觉到父亲在他身后鼓励他，让他报仇，像一个男人一样。
方宇又蹑手蹑脚的回到了刚才争吵的地方，赵恺背对着他。他突然冲出来将他压在身下，双手扼住他的脖子，不知为何方宇感觉自己力气突然变得很大，大到赵恺也挣脱不开。
“方...方宇”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
“掐死他！掐死他！给我报仇！”
“像个男人一样！给你自己报仇！”
“掐死他！”
“掐死他！”
方宇看着赵恺的脸越来越红，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渐渐不再挣扎了。可他还是死死的掐着赵恺的脖子，直到他筋疲力尽，瘫坐在旁边。
“够义气！这才是好哥们儿”
方宇笑了笑，好像解脱了一般，看了看周围不知柳秦何时逃走了。
“这叫什么？这叫见义勇为！”
方宇挠了挠头害羞的笑了起来，突然想起今天还没给母亲打电话，掏出手机拨出熟悉的号码。
“喂，妈，吃饭了吗？我一会儿就去吃！今天我见义勇为啦”
“放心吧！我没受伤，我穿的可多呢，不冷”
“那就行，那我去吃饭啦，时间快到了不说啦”
方宇开心的往食堂走，他的脚步从来没有如此轻盈，感觉身上也轻飘飘的，好像完成了光荣的使命。回到宿舍发现林一还在写着东西，他瞥了一眼上床去了，耳朵里也清净了很多，这一夜他做了个梦，梦见柳秦说谢谢他救了自己，梦见李峰跟他说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梦见两个姐姐跟他说他们过得很好，还梦见老母亲说想他，让他早点回家。
“方宇同学，醒一醒”
方宇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神看了看周围。不知何时辅导员、校长和几个警察站在他床边。
“方宇，我们怀疑你涉嫌故意杀人，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方宇一脸茫然，当警察给他戴上手铐他还不知道原因。
“林峰，他们为啥抓我啊？”
“林峰你说句话啊！”
“你怎么这个时候不说话了？昨天我还帮你来着！”
方宇被带到了审讯室，这是他第一次坐在审讯室里，椅子是冰冷的，手铐是冰冷的，警察的眼神是冰冷的就连审讯室的空气也是冰冷的。方宇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被带到这个可怕的地方。
“方宇，从现在开始你所说的话都会被记录，我们问你就答”
方宇疑惑地点了点头。
“姓名”
“方宇”
“年龄”
“18岁”
“户籍”
“依云县小瓦村56号”
“你和被害人柳秦是什么关系”
“柳秦？我们是朋友啊，她怎么是被害人”
“我们今早接到报案有学生在你们学校发现一具尸体，我们通过信息核对确认被害人为柳秦”
警察说着播放了一段监控录像，录像里先是赵恺和柳秦在争执。
“你快说呀，李峰他去哪儿了？”
“我真的知道，不过你先答应我个事”
“什么事？”
“你做我女朋友”
“你真是有病，赵恺，原来你是骗我的，你根本就不知道”
“秦秦，你听我说，我特别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吧！我保证对你好！”
“你松开我！你抓疼我了！你别这样赵恺”
“秦秦，你就答应我吧！”
啪！的一声，柳秦一巴掌甩在了赵恺脸上。
“行，我不跟你个老娘们儿动手，你等着”
赵恺说完就转身离去，柳秦哭了起来，自言自语的问“李峰，你到底去哪儿了”，柳秦在原地哭了一会儿正准备要走，突然方宇从身后冲了出来扑倒了柳秦，双手扼住柳秦的脖子。柳秦艰难的喊了他的名字，挣扎了一会儿便再无声息，方宇掐了好一会儿才松手，坐在柳秦身边笑着挠头。画面到这里就停止了，方宇看的目瞪口呆，突然大喊
“不是这样的！”
“那你怎么解释一下你手臂上的抓痕?并且我们在被害人的指甲里提取到你的DNA”
方宇低头看了看不知何时手臂上多了几道深深地抓痕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有的？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是赵恺欺负柳秦我掐的是赵恺！我是见义勇为！不信你问李峰！李峰！李峰！”方宇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李峰的身影。
“请你冷静，李峰在前天夜里就失踪了，根据监控、司机证言和同学证言都说李峰最后是和你一起走的，你为什么要在桥上下车，你们下车后李峰去哪儿了”
“不，你们在骗我，李峰这两天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后来跑回宿舍还洗澡了，你可以问赵恺和林一！他们看见了”
“赵恺在打伤你后就被分配到别的宿舍了，而林一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以当天夜里宿舍里只有你一人。请你好好想想再回答”
“还有，这是我们在你柜子里找到的，你为什么要吃治疗精神疾病的药”
方宇看着面前陌生的药瓶，好像在哪儿见过，到底是在哪儿见过...
“我们收集到的监控录像，证明你从学校大门一直到宿舍这段路程只有你自己”
监控里他一个人在雨中奔跑，哪有什么李峰的身影。
方宇抓着头发，眼睛四处乱转，耳朵里的嗡嗡声又响了起来，他掏了掏耳朵，掏出一只蛾子，已经干枯死掉的灰色蛾子。
“我这是怎么了，你们看！有个蛾子在我耳朵里！快看啊！”
警察们窃语了两句便记录了下来。
“你的父亲是意外溺亡是吗？”
方宇好像突然闪回到刚考上高中的时候，村长为了照顾他家送来了一桶油和一袋米，父亲看到之后认定是母亲勾引得来，抓着她的头发浸在湖里，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为母亲求情，父亲的巴掌终归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惊愕的捂着头慢慢转过身，鲜血顺着他的胳膊流了下来，不知是谁推了一下，父亲落入湖中，挣扎了几下就安静了下来，方宇和母亲就这样静静的站在岸边望着他谁也没有开口。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一名警察递进来一份文件。
“我们在校门口的河下游发现了李峰的尸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照片被放在了方宇面前，尸体肿胀的样子吓得他大叫了起来，接着发狂地吼着
“不是我！不是我！是他，是他看不起我！抢我女人！那个贱人！背着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三名警察联合起来才勉强控制住他。
“方宇！你这样发疯没有任何用，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想回家，我想妈妈”方宇突然失声痛哭了起来。
“我今天还没给妈妈打电话！我手机呢！我手机呢！我要给妈妈打电话！”
警察示意了一下，手机被递了过来，方宇赶紧抓起手机，拨打号码。
“妈！妈！他们要抓我！我是无辜的！我是见义勇为啊！妈！你快来帮帮我啊！”
“说话啊妈！你怎么也不说话了！”
方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直到警察将手机拿回按下扩音键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这是你手机里唯一的一个联系人，号主李桂兰也就是你母亲在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不可能！我昨天还给妈妈打电话了！她还叫我好好吃饭，她还叫我多穿...呜呜呜...”
“据我们调查，你的两个姐姐方招娣和方盼娣在十年前就失踪了你们为什么不上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方宇抓着脑袋一直重复
警察手一挥暂停审讯。
“你好同学，我们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我们想了解一下方宇这个人平时是什么样子的”
“他啊...神神叨叨的，穿的很破，入学第一天上课自己突然大叫，把我们都吓了一跳”
“他性格比较孤僻，不愿意融入集体，也不愿意跟同学们来往，总是自己走”
“是不是那个抱着小便池哭的那个疯子？哈哈哈哈我在现场，他抱着小便池就喊妈，那场面老精彩了”
“前两天上课还自言自语，笑得很诡异”
“他好像挺可怜的...”
“被告人方某系初犯，之前无任何刑事犯罪记录并且患有精神分裂症，根据我国刑法规定，辩护人认为被告具有法定从轻或减轻处罚情节。本案被告人方某经莱云市精神卫生中心精神医学司法鉴定所出具的鉴定意见书可证明方某确有精神分裂症，由于幼年遭受家庭暴力的阴影加上双亲离世的巨大打击致使方某患上精神分裂症，被告人方某当庭认罪，悔罪态度良好。综合上述意见，结合被告人刚成年的实际情况，希望对方某从轻或减轻处罚”
“安静！本案判决如下：被告人犯故意杀人罪，鉴于被告系初犯且认罪态度良好，被告人方某将于莱云市精神卫生中心强制治疗，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方宇呆呆的站在一边看向被害人的父母伤心欲绝，听说李峰的母亲在得知消息时突发脑疾去世了，李峰的父亲听到判决结果也昏死了过去。而柳秦的父母则大喊谩骂他这个杀人犯，他掏了掏耳朵一脸疑惑。
远处的天空阴沉沉的，也不知这迟迟未到的暴雨何时才能将至。
“爸，这人特别有研究价值，你看我做的记录，这是很典型的原生家庭成因在时间和新事物刺激下无限放大的过程”
“你不放那瓶药其实也可以达到效果”办公室内，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坐在皮椅上面向阳光假寐着说道。
“我也没想到他发病状态这么巧合，真是一个完美的病人”
“以后他的情况就记录在院吧，你负责”
说话那人缓缓转过身，胸口的信息牌写着：莱云市精神卫生中心院长 林永翔。
窗外的阳光渐渐被乌云遮住，阴霾又重归大地。
“2136号，方宇！”护士念道。
“来啦来啦！”方宇身着病号服手舞足蹈的跑了过来，兴致冲冲的站在镜头前。
“下周我院的文艺演出你准备表演什么呀？”每年一次的文艺汇演如期召开，为展示病人们的良好状态要每人表演一个才艺，届时上层领导也会来观看。
“我...我要...要表演精神分裂患者！对！就是这个！”方宇的脸上表情越来越丰富，好像兴奋到了极点，配合手上的动作滑稽的很。
“我们在录像呢！不许调皮”
“我没有”
镜头里的他好像断线木偶一样双手忽的垂在身侧，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双眼死死的盯着，好像要告诉某人，他是真的要表演精神分裂患者，没过两秒一切又恢复到正常，他还是嬉笑着、晃着双手向镜头做鬼脸。
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蝴蝶呢？
或许从出生开始便是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