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朝是在秦的基础上,建立、发展了一整套选拔人才的选官制度。包括察举、皇帝征召、公府与州郡辟除、大臣举荐、考试、任子、纳资等多种方式,且不限于一途,可交互使用。
察举即选举,是一种由下向上推选人才为官的制度,包括孝廉、茂才、贤良方正、文学,以及明经、明法、尤异、治剧、兵法、阴阳灾异等。
朝廷以「乡举里选」为依据,尊重乡里舆论对士人德才地评判。
譬如,「茂才」由州刺史以上官员察举,名额少、任用重。而「孝廉」则由郡太守察举,20万人口以上郡国每年荐1人,20万人口以下则两年荐1人。
东汉伴随着世家门阀地崛起, 至中期后逐步垄断了「察举」之权。
征辟是一种自上而下选拔官吏的制度,主要有皇帝征聘,以及公府、州郡辟除两种方式。
汉朝公卿牧守,既可自行辟除。崔寔在《论证》中曰,「三府掾属,位卑职重,及其取官,又多超卓,或期月而长州郡,或数年而至公卿。」由此导致欲为官,必需依托权门。
故被辟除者逐渐沦为主官之私属,而「征辟」则成为高官安插门生、故吏之工具。
其他如「任子」即恩荫,两千石以上高官干满三年,可任一子为郎。
由此可见,东汉的朝堂完全被世家门阀所垄断。晋·葛洪《抱朴子·知止》即云,「举士也,必附己者为前,取人也,必多党者为决。」
虽然汉武帝独尊儒术,但实际上却是儒法结合、儒法互济。
参《汉书·元帝纪》载,“元帝见宣帝所用多文法吏,以刑名绳下……尝侍燕从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所谓「文法吏」即通晓法令、执法严峻的官吏。他们尊奉主上、通习律法,善于以法律规范处理朝廷繁复公务。
「文吏」与「儒生」在汉初属于两个不同的社会群体,且二者相互对立。
譬如,贾谊尝言“俗吏之所务在于刀笔筐箧,而不知大体”;而汉·桓宽在 《盐铁论·殊路》中亦抨击儒生“夫重怀古道,枕藉《诗》、《书》,危不能安,乱不能治”。
但鉴于儒家的官方意志,故诸多文吏亦兼涉经传、兼染儒风。另外因工作需要,不少儒生在修习儒经的同时,亦钻研掌握律令文法。
以致「文吏」与「儒生」群体,逐步开始相互渗透、融合。本应对立的群体,反而衍生形成统一地「儒化」官僚体系。故而导致自东汉章帝以来,皇帝除却借助宦官势力对抗世家门阀外,别无他法。
每任帝皇登基后,总会扶植宦官集团,以平衡、消除外戚集团的独权,同时去削弱隐在身后的世家门阀。
毕竟对于皇权而言,来自世家门阀的威胁远胜于宦官的隐患。或许在当时,灵帝尚未意识土地兼并对于国家的危害,但是世家门阀对于皇权地威胁,甚至历代皇帝性命地挟制,却是心知肚明。
故灵帝自登基始,便展开了与世家门阀间地凶险博弈……
面对灵帝党锢的压制,世家门阀亦未坐以待毙,充分发挥了掌控社会舆论之优势。
熹平四年(175)三月,议郎蔡邕等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由蔡邕等书石,镌刻四十六碑,立于洛阳城南的开阳门外太学讲堂前,曰「熹平石经」。
前后历经八年,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官定儒家经典刻石。
《后汉书·蔡邕传》载,“及碑始立,其观视及摹写者,车乘日千馀两,填塞街陌。”
灵帝虽扶持了宦官在朝政上与世门相抗,但在几百年独尊儒术的思想背景下,依旧有些束手束脚。
故光和元年(178),灵帝开「鸿都门学」,招收学生、教学内容皆与太学相悖。学生由州、郡三公择优选送,招收平民子弟入学。
「鸿都门学」突破了贵族、地主阶级对学校的垄断,并绕过了经学选拔系统。
可见,灵帝欲打造一个全新的官僚进阶体系。
参《后汉书·蔡邕传》载,‘光和元年,遂置鸿都门学,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其诸生皆敕州郡三公举用辟召,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乃有封侯赐爵者……’
其一,「画孔子及七十二弟子像」,即在表明将鸿都门学,提升至经学同等高度。
其二,「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即灵帝对世家门阀、对官僚体系官职垄断的一次挑战。
同时参《通典·职官三》载,“门下省,后汉谓之侍中寺。”引注曰:“嘉平六年(177)改侍中寺。”`「嘉平」即「熹平」,灵帝成立侍中寺。
「侍中」本义是入侍天子,西汉时为加官「分掌乘舆服物,下至亵器虎子之属」。至东汉地位日尊,常在皇帝左右“赞导众事,顾问应对”,秩比二千石,隶属于少府。
灵帝时,则对「侍中」的编制作了具体规定,《初学记·职官部下》载“侍中舍有八区,论者因言员有八人。”
职掌亦有新的变化,参《后汉书·百官三》注引《献帝起居注》曰,“帝初即位,初置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员各六人,出入禁中,近侍帷娓,省尚书事。”
以侍中`省尚书事',即由侍中审察尚书奏事。
献帝是由董卓所立,朝局政令亦皆出董卓。`省尚书事'对于献帝而言,并无意义。
由此推断,以侍中「省尚书事」应是灵帝在设立侍中寺时所定,献帝只是沿用而已。
而东汉光武以来,虽是以三公领九卿为基本架构,实则大权已移交至尚书台,并获取议政权和对百官的监督权。正是‘虽置三公,事归台阁’。
面对尚书权利的膨胀,灵帝设置侍中寺,旨在对尚书台的监督。
正如杨鸿年在《汉魏制度丛考》中所云,灵帝试图以侍中「省尚书事」,正是“由宫外而宫内而省中,将权力向内集中”。
灵帝虽以鸿都门学,去平衡儒门经学对于仕途的垄断,但所传所授内容,终究不过是辞赋、小说、尺牍、字画等非正统科目。依旧缺少一种可以对抗经学的上层意识。于是,灵帝最终将目光投向道家之《太平经》。
《太平经》有“太平将至”的中心信念,崇尚封建的伦理纲常,维护封建的统治秩序。
同时书中有浓重的劝善思想,在民间被视为辅佐朝廷教化百姓之「善道」,不仅是道家典籍,亦融入了治国之道。其中的「治平思想」、「三合相通」及「和谐观念」非常契合当时混乱的社会现实。
通过上述的层层抽丝剥茧,灵帝虽非明主,亦非昏庸无道。
灵帝一直试图在世家门阀的夹缝中,找寻突破口。其一系列的集权之举,必然遭受世家门阀地强烈反弹与口诛笔伐…… 而黄巾起义的爆发更是雪上加霜,将灵帝彻底打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