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明年的春天就是我53岁的生日了,原本这也是我50多年人生中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日,却因为一场大病,让这个生日变成了一个特别的日子。我不记得是从那一年开始一入冬我就会每天从早到晚咳个不停,应该有五六年了吧。我原本以为今年冬天会和往年一样,忍一忍,熬一熬,等过完年天气变暖了就会好转了。谁知道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长特别冷,我咳的比往年都厉害,有好几次都见血了。娃他妈看我咳的整夜睡不着觉,非拉着我到医院去做检查。等结果的时候我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却心存侥幸,我觉的这些年除了咳嗽这个毛病,我的身体还是很好的,毕竟前几天我都还在工地上干活呢。
老婆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嚎啕大哭,她掏出电话想打给孩子们,手却抖的没法翻出号码。我按住了她颤抖的双手,告诉她别害怕,什么病先告诉我,先别让孩子们着急。老婆看着一脸平静的我情绪稍微缓和一下,她抹了把眼泪和我说你别胡思乱想先好好休息,我出去给孩子们打个电话。孩子们来的很快,看到平时连话也不怎么和我说的孽子也来了,我就知道看来这次确实病的不轻。住院的事情安排的很快,我隐隐也猜到了自己得的是什么病,应该是肺癌,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救?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孩子们忙进忙出,心里反倒没那么害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么,就是死的早一点罢了。晚上老婆回去帮我拿住院用的衣物,儿子不知道去了那里,应该是怕这无底洞的病拖累他早早跑了吧。只有闺女留在病床前陪我,只是20多岁的孩子面对生死这个问题还是很惊恐,只是不停的拉着我的手哭,怎么劝也没用,也许她是不能接受这么早就没爸爸了吧!女儿一直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在我偷偷塞着烟想去外面吹吹风的时候,她把我的烟撕的粉碎踩在地上哭着对我喊:“怎么还想抽啊,肺癌!医生说情况很糟,我求你了以后别抽了”说完她蹲在地上嘤嘤的哭起来,我走过去蹲下来拍拍她的头说:好了,别哭了,以后我都不抽了,冉冉以后监督爸爸”。“那你要说话算话奥”,说完她就把地上收拾干净了。
晚上女儿在旁边陪床,天气很冷病房里空气也不好,我让她回去她不肯,我知道孩子心里难过便也不再坚持。我咳的无法入睡,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想到明天或者以后都不用去工地干活了,便觉的这也算是解脱了吧。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从小便跟着父母下地干活,后来建筑工人在农村兴起,13岁的我便跟着村里的大人开始我的农民工生涯。刚开始年龄小干不了重活,便只能干小工帮着提沙搬砖,虽然工钱少的可怜,却也能帮家里补贴一点。我力气大脑子灵活肯吃苦,短短几年便学会了其他的工种,赚的钱开始多起来了。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累,干起活来不要命一样,慢慢的有些包工头开始慢慢给我一些私活干。
二十岁那年我的人生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我结婚了,媳妇是邻镇的一个姑娘,见了两面我们的婚事就定下来了。第二,我正式的成为了一名包工头,虽然队伍还很小,但是能单独的接一些小活了,那肯定比给别人干活好上千百倍,每天醒来我都感觉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第二年老婆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生下来就有8斤,可把我乐坏了。工地上因为我报价低,活干的又快又好,慢慢的能包到的工程越来越多了,那几年我真的觉的日子越来越有奔头。儿子三岁的时候,老婆又给我添了一个粉嫩粉嫩的女儿,儿女双全让村里的人羡慕不已。
两个孩子大一点的时候,老婆出来帮我打下手,孩子留给奶奶带着。工地上的活又脏又累好在老婆很能吃苦,我们能少请一个人就能省下一份工钱,就这样老婆帮着我把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慢慢的我们手上有了一些存款,村里人人都知道我在城里包工程,还从不拖欠工钱,慢慢十里八乡想进城务工的都会找上门来。摊子越铺越大,我和老婆天天忙的昏天暗地,有时甚至十天半月和孩子说不上一句话。早上出门孩子还没醒,晚上回来孩子睡下了,有时候我们也觉的有点愧疚,可是那会光顾着赚钱没想那么多,想着孩子们吃的用的都比别人好就可以了,就是这种想当然让我以后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等我意识到孩子的教育出了问题的时候,儿子已经快初中毕业了,女儿也要升入初中了。老师打电话给我到学校的时候,我正在工地上忙的不可开交,我敷衍的挂了电话准备让媳妇去学校看看。媳妇去了学校回来和我说儿子参与团伙盗窃,因为是未成年交了罚款批评了家长几句,便让领回来了。当天晚上我抽出皮带狠狠的抽了儿子几鞭子,我说:“你丢不丢人家里缺你钱了,你还去给我干偷鸡摸狗的事情,成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儿子被打的皮开肉绽,却只是狠狠的瞪着我,一句服软的话都没有。那一瞬间我才意识到孩子长大了,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听我话的小孩了。
这几年我们几乎没管过孩子,孩子上初中后便开始和社会上的一些混混整日混在一起,根本很少到学校去。因为是普通高中加上是差班,老师对孩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惹出大事来就行了。这不直到孩子犯了法,我们才被请到学校。我们迅速给孩子办了转校,媳妇也不和我出去做事了,专门在家管着两个孩子。女儿还算听话,大的却怎么也管不住了,高中也没考上,彻底成了一个社会混子。我把他关在家里不准他出去,他把房间的东西都砸了,质问我:“这些年你们管过我吗?现在想起来管了,怎么还指望我给你们考大学光宗耀祖啊?”我站在门外嘴巴气的直哆嗦,张嘴想骂他几句,嘴巴直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是啊,这些年我们是没怎么管过孩子,我们以为养孩子就是给他们好吃好穿,要是真这么简单社会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少年了吧?
儿子这几年没少给我们惹事,监狱都几进几出了,每捞他出来一次就要花好几万,慢慢的这些年攒的家底正在一点点被掏空。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会大动干戈狠狠的抽他,到后面我便由他去了。只是几乎所有辛苦赚的钱都砸到了这个败家子身上,而我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了。前几年我咳嗽的厉害的时候,老婆也劝过我去医院拍个片子检查一下,可是一想到去医院医生就会让各种检查,没个大几千根本出不来,我怎么都不肯去,还劝老婆说你说我这种粗人还能生啥病?过几天就好了,别花那冤枉钱留着给儿子娶媳妇吧!只是还没给儿子攒够老婆本,我就病倒了.......
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管了,我真的太累了,我猜老天爷让我病了应该也是想让我好好休息休息,毕竟从13岁开始我一天都没好好歇过!老天要是想要我的命就拿去吧,只是我还是想努力活到明年开春,毕竟这些年我好像都没好好活过,也没怎么陪过孩子和家人,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吧,要的不多就到明年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