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的季节,天气酷冷,萧瑟的冷风,在窗外呼呼作响。
老人躺在床上快要奄奄一息,她枯藤似的双手耷拉在干瘪的胸前,如一盏枯黄的油灯,濒临湮灭。老人已经躺在床上好多天了,她的孙子偶尔来看过他后,又去忙他的事业了。曾经在他小时候,缠着要和老人一起睡觉,说他这辈子子不讨老婆,要和奶奶睡一辈子。就在这张陈旧的中式六柱梁床上度过了他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考上大学后,就很少上这床上睡过,紧接着大学毕业后他有了家,来看望老人的次数更是少的可怜。
人之将死心亦善。老人凭借她尚存的一点气息,脑子里尽是在回想着她的一生,一幕一幕的在老人的脑子里闪现。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在真的要面对死亡时,却又是何等的不甘。老人在清冷的床上,苦苦回忆着自己的经历。她的一生没有生育。只有一个过继的儿子,显然,过继的儿子渐渐长大后,便对她有了不小的意见,不是亲身的,少了骨肉之情。
老伴去世的早,把这个传统的难题留给了中年的她。她没有再次改嫁,不得不一人带着这个若无其事的儿子过日子。渐渐的,儿子大了,娶了老婆,老人有了媳妇。年轻时候说婆婆,做了婆婆之后比“婆婆”还“婆婆”。做了婆婆的她,和媳妇之间的恩恩怨怨,总在村子里闹的沸沸扬扬,至于这里面的问题,谁是谁非,也无人能从中作出真确判断,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时间久了,婆媳之间的隔夜仇,越积越深。不过,又都似乎还是个要面子的女人,在大场面上,也还说得过去,绵里藏针的味道,只有她们自己明了。
老人已经是半截土里的人。她明白在世的时间所剩不多。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想开灯喝点水,习惯性地“啪嗒”一声,屋里还是漆黑一片,她屋里的电线被媳妇剪了。
“她是想要我快点死啊!连灯都不让我开。”老人在心里愤慨。事实上老人已经用了一段时间的煤油灯。
被子很薄的附在她干枯的躯体上。她多么希望有人进来看看她,哪怕一分钟也好,也好让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真的要在这个深夜里走吗?她很不甘心就这样走,她似乎有话要讲。
就在这时,听到门吱呀一声响,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她没有睁眼,多日尘封不动的思想一下子贪婪地活动起来,老人知道是她来了。
脚步声移到床前时,她想抬起身子来说上几句。
然而,床前的人影似乎没有靠近的意思:“你打算挺到什么时候?隔壁人说明天就要下雪了,我把后门开着,让你也感受下冷的滋味。”
为什么?老人问。
“为什么?”在我生下第一个丫头时,重男轻女的你说了什么?难到你忘了,在我生产的头一天,天气本就很冷了,你却把我房间的门开着,让天井里的冷风吹进来,还给我冷饭吃。害的我现在到了大冬天就头疼,大冬天就胃不舒服。
空气似乎被凝固了,悲凉的老人颓废地躺着。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还提,老人想着。
女人站在黑暗里说:“是的,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可是,你不知道,从那时开始你毁了我的健康,让我坐月子度日如年。你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媳妇。
老人无语,她的力气到了尽头。她的手指微微举起颤抖着,作着徒劳的解释。老人重重地叹息,喉咙口的呼吸逐渐加重,时断时续。快要走的样子。
人影重重地关了门,悄无声息地走了。
黑暗在老人的房间里偌大的空洞起来,漩涡般的黑洞,夹杂着冬夜的寒风,快要吞噬了老人整个的生命。
第二天早上,下雪了,村里人都知道老人走了,大概是在半夜里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