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余雪接到闺蜜糖糖的电话,周末一起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酒店大堂里,余雪见到多年未见的高中班长顾谦,他现在是成功的设计师,正准备在省城推广业务。
酒店大堂里若有若无地飘来淡雅的清香,音乐浅浅地几乎听不见。人们的说话声于是显得分外清晰。顾谦回头朝人群里打个招呼,那边的人连连摆手示意他无妨。他朝糖糖笑道:“你还真是说话算数,这么难请动的人,也只有你能把她喊出来,这回我可得记你一功啊。”
糖糖挽着余雪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膀上,得意地笑:“那是应该,也不看看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回头在余雪脸上吧唧亲一口,“是吧亲爱的?”
余雪赶紧擦脸,这家伙,肯定给她留下口红印子了。顾谦哈哈大笑:“擦匀称点,跟胭脂似的,好看!”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她们往包厢里边走。到了门口,他伸手打开门,先跟里头打声招呼:“你们看看谁来了?保证惊喜!”然后扶着门,请余雪她们进去。
糖糖高跟鞋咚咚响地先过去,才露了个脸,余雪就听到里边传来一阵欢呼声:“女神终于露面啦!欢迎欢迎,热烈欢迎!”走到门口,看见里面已经聚了四个人,有三个是认得的,也在省城工作,大家偶尔会聚聚。有一个陌生面孔,余雪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是觉得没印象。
糖糖已经熟稔地在和所有人打招呼。这些人有空就会去她的咖啡店,谈谈小业务,聊聊闲天。原来那个陌生面孔也是高中同学,其他班的。以前读书时男女生几乎都不说话,余雪尤其独来独往惯了,时过境迁,面貌改变,就更不认识了。
顾谦安排她俩坐下,转身脱了西装外套,搁在余雪身边的椅子背上,又把袖子挽起来,说道:“我这天天下工地的人,穿这个真是别扭,要不是怕在你俩面前丢了形象,早上又见个客户,我才不愿意这么西装革履的。”一伙人都笑,糖糖坐在他左边,伸手往他西装上一拍,说道:“这几万块一套的西装,专门穿了来给我们看,我俩还真是有面子啊。”
余雪瞟了一眼,她不像糖糖那么有研究,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牌的,大抵知道是某个欧洲牌子,杂志上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总之,一件衣服,抵得上她写几个月的文了。她拿起杯子喝了口茶,很清香的气息,低头看,茶水淡黄澄澈,汪在薄瓷杯子里,像傍晚初升的月亮。
包厢里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除了余雪,都是惯在各种场合打交道的人,何况这会儿都是老同学,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连什么时候尿过裤子几乎都记得。尽管毕业多年,各有各的际遇,刚开始还有点隔膜,一忽儿功夫,已经回到高中时代去了。
糖糖讲起男生们那时的一件糗事。那个时候差不多个个家里都穷,学校伙食也差,吃久了学校食堂,正在长身体的男孩子们整天饿得眼睛发绿,不知是哪个先带头的,把学校围墙边住的人家养的鸡给偷了吃了。养鸡的老妇人哭天喊地闹到学校来,一口咬定是学生偷的。学校大为恼怒,严查暗访,却始终没搞清楚是谁干的。最后有嫌疑的几个人天天被教导主任找去谈话,精神高度紧张,苦不堪言。谈话回来大骂偷鸡贼,要求出来自首。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谦哈哈大笑:“现在可以说啦!带头的是章桦那小子,我也去了,还有几个人。我们都没经验,是章桦告诉我们怎么摸鸡的。上次我在老家去他公司里,喝酒的时候还说起这事呢。这小子,现在弄个大家具厂,已经上了规模了,产品都卖到欧洲去了。”
余雪手上的杯子晃了一下,差点把茶水洒出来。她把杯子举到嘴边,大大地喝了一口,有点涩。
那个名字,很多年没人在她面前提起,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酒菜流水一般送上来。两个女人喝红酒,男人们已经在拼白酒了。在热闹的劝酒声里,她总有点神思恍惚,迷离的眼神在酒杯上方漂浮,看在顾谦眼里,却别有一番韵味。他拿过余雪的碗,给她盛了一碗鱼汤,小心放在她面前,说道:“这个汤是这里的特色,熬得特别浓,味道又鲜美,女人喝了美容养颜,特别滋补。”转头又给糖糖盛了一碗。糖糖白他一眼,还是接了过去。
但凡是同学聚会,各种当年的明恋暗恋总是会成为主要话题。几个男人纷纷调侃起对方,抖搂出各自的暗恋史。糖糖毫无疑问是被暗恋的主要对象,她腻白的手端着酒杯,笑得花枝招展,红酒差点洒到胸前。余雪用瓷白的汤勺一点点喝着鱼汤,心里想着那时的自己,沉默寡言,孤僻成性,有谁会喜欢那样的女子呢?
顾谦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把袖子又捋高一点,豪气冲天地说:“你们几个家伙唧唧歪歪,连喜欢谁都不敢说,算什么男人啊?”他举起杯子转向余雪,眼睛火辣辣地盯着她,说道:“我那时候就喜欢余雪,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好。”
脑子里轰的一下,余雪觉得脸热了,也不知道红成了什么样子。她端起鱼汤猛喝一口,却呛住了,忍不住咳嗽起来。糖糖笑得几乎要翻倒在椅子上,伸手指着顾谦,一边喘气一边说道:“你啊你啊,要表白也不是这样来的,看把人家给吓的。”
顾谦伸出手去要给余雪拍背,还没碰到又赶紧缩回来。看她咳嗽得厉害,终于还是忍不住拍拍她肩膀,又赶紧抽了纸巾递给她。看她慢慢停了咳嗽,才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啊,太孟浪了,把你给吓到了吧?”
接过纸巾,擦了嘴角,余雪摆摆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抬头看到他的眼神,那么豪爽的人居然有几分羞涩,心里迟疑了一下,赶紧拿起酒杯,大声说道:“我敬各位一杯,这么多年也没出来和大家多聚聚,是我的不是,我先喝干,表示下心意。”说完抬手仰脖把酒喝了。
大家乱哄哄地叫好,男人们看到余雪喝得痛快,兴致越发高涨起来,包厢里明明只有七个人,却跟千军万马似的,喝酒喝得高潮迭起。糖糖已经快要趴到桌子上了,媚眼如丝,笑的声音像杨柳风,一丝一丝撩拨着人们的心思。余雪觉得自己头晕得快要翻倒在地上,真想找到自己的床,扑上去大睡三天。在这个时候,她还忍不住嘀咕:“待会儿可怎么回去啊?”
刚刚拼完一轮酒的顾谦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嘀咕,转头朝她笑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一切有我呢。”
饭后的节目也是老套,酒店上面就是KTV,顾谦订了最豪华的一间。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已经歪歪扭扭了,顾谦却还能笔直地走路。他的司机和助手在外面早就吃好了等着,一个一个把喝高的人搀扶到了KTV包房里。
《同桌的你》响起的时候,余雪正闭着眼靠在宽大得像床一样的沙发上。很久没有这样喝过酒,她几乎已经快要睡过去了。顾谦浑厚磁性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稀里糊涂地想,那首歌流行校园的时候,自己在干嘛来着。噢,刚上初中,连男女之别都还没有什么意识的年纪。那时候,章桦又黑又瘦,被大家叫“小黑”,这一叫,就是好多年,哪怕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已经长成一米八的大个子,还是被人叫“小黑”。
余雪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顾谦正好望向她,看到彩色迷离的灯光下那张素净的脸,淡淡的笑容像一把刷子,轻柔地抚摸在他心尖尖上。只可惜,那双明眸微微闭着,无法看到她的眼神。他记得那双眼睛,不算大,眼珠特别的黑,于是显得眼神尤其的清澈。记不得是什么时候,有一次他扭头,正好对上那双清亮宁静的眼睛,从此就像在心里打下了烙印,怎么也忘不掉了。
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结束的,余雪几乎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顾谦安排了人手,把大家都各自送了回去。而余雪,是顾谦自己的司机送的。离开酒店的时候,好像还碰到了一个朋友,恰好顾谦也认识。站在大门口说了什么,余雪也全然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靠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纤细修长的双手,在耳边说:“这双手还是这么美。”
那一晚的梦境里,余雪看到小黑正在傻乎乎地冲她笑。他站在黑板边上,手里拿着黑板擦,脸上还沾着粉笔灰,一道黑一道白的特别滑稽。余雪在抄老师的板书,她写字慢,每次值日生都要抱怨,只有小黑不会,他总是耐心地等她抄完,一边看她抄笔记,一边傻乎乎冲她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