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性懦弱。
上学之前我特怕黑,到了大概太阳傍着山下沉那会儿,就不敢走那条老胡同,那里没几户人家,每次走近都有种 阴冷的窒息感。所以每当母亲命令我去唤奶奶(她住在自己的老屋里),我便是百般不情愿,母亲便会破口大骂“有你这么懒的小孩啊!你不去是吧!你不去给我等着,看我上来怎么收拾你(我一般躲在楼上看电视)”。绝大多数情况,我都会屈服于她的武力之下,我怕黑夜,更怕母亲的棍子。然而,越走近才越后悔,不如挨一顿柴棍,也不忍走着阳关道。往往到了入口的那一秒,我便开始狂狂奔,全长四十来米的小巷,愣是被我跑出了一百米的冲刺速度。如果不幸,便会踩空,结果是四面朝天,屁滚尿流,像是被鬼勾走了魂,撑着烂泥(那一块区域常年潮湿,地上的泥土总是湿润的),匍匐着起来。那狼狈的境况,到现在也没什么可与之匹敌。站起来,揩了揩,膝盖上的泥,便又是一个急冲,不料又是一个底朝天。心里的苦楚,只能扯着牙,滚几颗泪,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怕引来冤魂,把我招了去。这样反转着几次,终于看到前面的亮光,就算再来一摔,也到了出口。
出来后的我是狂喜的,到奶奶楼下大喊“娘娘(方言对于奶奶的称呼),下来吃饭了”。等半天没有回复,迫不及待的我,便是一阵猛的敲门。
“娘娘娘!!!”声浪随着字数的增加也跌宕起伏,许久,一屁股坐在门口,我累了。
“欸……我喝了粥了”
“俺妈,叫您再去吃点,要不然,她又要打我了”
好许久,没响应。
哐当一声,才晃过来,刚刚奶奶在打理,人老了麻烦。
接着便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娘娘,你可要说我就是来找你,你睡着了,才拖了那么久;要不然,要不然,俺妈,又要毛竹丝(竹子枝叉晒干,一般拿来当扫帚,俺妈,用它当教鞭)伺候”
“得,得(方言:好的)”
奇怪的是,一有人我就不怕那小巷,回去路过那,跌我不知几次的地,便是一阵白眼。不过等奶奶走过了巷子,甩我一人,莫名的恐惧,就会再次爬上来。
那时候,我最恨“俺妈叫我去叫娘娘下来吃饭”。
再大点,读小学了,我怕马路的一个转角。
早上七点出头的早读,村子里几个读书的娃,五点多便可以看见已点了灯火。我那时候也没例外,俺妈,起得早,把我也逼得紧。早饭不出意外是炒饭,这边有了一个惯例,晚饭不论少多少都得留点,明早给“我儿”做炒饭,谁也不能多吃,父亲那会儿少不了对母亲挤眉弄眼,暗示给他多盛点。不知效果咋样。反正我还是一天一顿蛋炒饭。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一般是两种情况,母亲不在(绝大多数是被帮忙给别人采春茶去了,那会儿谁家都忙,其实自己也有些忙不过来,母亲不太会推辞,也就应下了)。如果是这样就糟糕了,父亲做饭难吃,最重要的是,等我放学回了家才洗完。
好几次我好奇的问他“中饭怎么解决的?” 嘴角上扬的他,呵呵一笑“你爸门路多,饿不死”(他的意思是朋友家蹭了饭。
气人的事,我得先把作业放放,搬张小板凳刷碗。要是母亲在,一顿暴打在所难免(母亲是家里的权威,父亲不太吭声,他最大的存在感是“时不时的傻笑”,缓和家里的气氛)
另一种情况是,我偷偷买了一箱方便面(别问我哪来的钱,桌子上,抽屉里,一毛一块搜集的,纸钞不敢动,母亲记性好,找到省不了一顿毒打),然后被母亲发现。
“说,哪来的钱买方便面,不知道家里吃着这顿没下顿,你倒是胆肥了啊!”抡起棍子便往我这来,紧接着一场小屋子里的追逐战便打响了。
结果是壮烈的。
“跪着,好好反省;写一份反省书,贴起来”
然后我开始拭眼泪,嘴巴却还要撅着,那时候的骨气,就是一个字“足”。
第二天,迎接我的便是顺溜溜的方便面了。
吃完早饭,就三五成群去学校,一千多米路,差不多要走半个小时,不过没什么时间概念,到学校不迟到,有时候还能前五到,已经乐的炸开了花。
夏天的公路,充满了神秘,早上走就像逛博物馆,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似乎动物也和我们人一样,喜欢三五成群,一大早,便看到这一只“蛇”(各种蛇,已经不太记得名字),那一只蚱蜢,还有青蛙,蜥蜴,蜗牛(当然除了它其他的都是死物)。蜗牛最得我和小伙伴的宠爱,活的是它最大的价值,那会儿,谁要得到一只蜗牛,便可以在“小伙伴”圈子里,惹得多人的羡慕之情。
冬天的马路,对我而言是灾难。那时间段,太阳出的晚,而早读时间也没变动,所以还是那一会出门,公路确实黑乎乎的一片,运气差点就等不到小伙伴,这时就麻烦了。
从我家出门,直走大概三百米有个拐角,挨着公路的是一座诡异的山(坟山),每次路过那,我就会被回忆里,那个小巷子,困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