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长篇连载3)

你在梦中看见了他,然后他真的出现了

——Mr.NAV

-08-

这件闹得满校皆知的事件,最后因为严婷的让步而告一段落。对于严婷的讨论也开始时时散布在学校各个角落。

严婷的不快持续了没有几天,便烟消云散,即使没有边程,也不能枉费了一去不返的青春。只是有几次我看到她呆呆地看着手机,或是站在窗口眺望。

这种研究生生涯的最后一年,我没有精力和兴趣去参加业余活动,有空的时候我倒宁愿开始寻找实习机会。

开学第一周我没有回家,直到接到母亲让我周末回家的电话。

我依旧毫无方向感地全凭导航提示开在那些交错纵横的道路上,这是个下雨天,雨后驾驶,对我简直是折磨。

就在我小心翼翼张望方向的时候,前面一辆车在离我的车至多一米的地方突然熄火,我急踩刹车却仍控制不住撞了上去,向前的加速度,让我失去了平衡,头磕在了方向盘上。

我顾不上额头疼痛,跌跌撞撞下车,发现车头凹了很大一块。我跑到前面,拍打车窗,驾驶座上竟是他:边程。只是他的额头上有血顺着他光洁的额头流下,我感到头晕目眩,但依然努力地伸手,想要按住他流血的地方。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突然狠狠地甩开我的手。

“去医院吧。”我紧张得询问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用力推开我的手,关上车窗,发动汽车,扬长而去。

我就站在原地,忘记了我的车撞得不轻,忘记了我刚刚狠狠撞在方向盘上的疼痛,唯有那个冷冷的眼神,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倒印在我的脑海。

母亲接到我的电话后赶来接我。我的车也被救援公司的拖车给载走了,当保险公司工作人员询问我事情经过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像断片一样,说不上话来。

母亲不停地问我事情的经过,可是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只说自己不小心撞上了墙壁。不知道为什么避免谈到边程是我唯一的想法。

花园里的泥土味,在阴雨天也不可避免地混杂着有些许霉味,犹如我的心情。我早早地洗漱上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那个眼神如梦魇般紧追不放,我倒愿意相信是我撞迷糊了脑袋。

迷糊中,我重复着那个月夜的梦境,无助地狂奔,不能呼喊,突然从天而降的漫天火光。

只是这次,我清晰地看清了火光之墙对面那个脸庞,是他的脸,没错,是边程的脸。可是一点都不冷,他居然朝着我微笑、挥手。

窗外升起第一缕曙光,睡衣都已经微湿。我的手痛得揪心,没有伤痕,没有破损,却有火烧般的生疼。我跑进浴室,用冰冷的水冲洗着疼痛的地方。那种透心凉减缓了我的疼痛。

匆匆告别母亲,我坐上去L大的公交车,这次经历让我在短时间内不想再自行驾车。

坐在公交车上,我一路都在不着边际地乱想,直到有人轻轻唤我的名字。“拿雪?”我从混乱中平静下来,眼前是一张友善的脸,长得不算好看,但是感觉比较平和,似曾熟悉的感觉,却怎么都想不起。

“对不起,你是?”记不起一个认识你的人是件不好意思的事。

“哈,就知道你会忘记,我是天文协会的路子墨,记得么?”听他一讲,我还真有那么点印象。

说实话,在旅行中或是在短途的车程中,我通常不希望碰到熟悉的人,这样的话,我得不停的讲话,而不能沉醉在我个人的幻想世界之中。

“你的室友,严婷。现在已是学校的名人啦。”他看似找到了话题。

“恩,是。”我附和着。

“你们了解边程么?”他有些迷惑地问我。

“我们?应该说我对他一无所知。”我突然抑制不住地紧张,无意识地压低了自己的语气。

“那是,我们作为学弟,都是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独来独往。”路子墨颇有些滑稽地做着无奈的表情。

“学弟?”我故意漫不经心地笑道:“那全校都还是学弟学妹呢。”

-09-

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路程在路子墨的絮叨中,变得短了些。他讲的无非还是那些早就听过的话题:边程的背景,边程从不与人交往之类。但我还是想听。

下车的时候,路子墨问我要手机号码,我不懂得如何适当地拒绝,居然脱口而出:“我的手机刚掉了。”在话音刚落的时候,我几乎要被自己蠢哭了,手机掉了……真是本年度最不靠谱谎言。好在路子墨也没有追问我,只是满脸笑容地说:“那就下次吧。”哦,满脸笑容,和那个满脸冷漠的边程,人与人差距怎么如此之大?是高等智慧生物在创造人这个物种时候就埋下的各种区别吗?

我就是相信有高等智慧生物的存在,在另一种时空维度。

我真的有必要嘲笑自己一下,什么时候开始,我的生活正在跟这个遥远而莫名其妙的边程挂上了勾。

走到校门口,我一眼就看见了那辆熟悉的车。该死!昨晚被我撞了的车,现在居然毫无损伤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十分怀疑自己的经历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境?

边程的随从熟练地打开车门,边程从车中出来。今天他穿了白色的衬衫配黑色的毛衣,优雅如旧。只是……他的额头看不出有伤过的痕迹。

更加令我难受的是路子墨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喊了一声:“嗨,边程学长。”

不给我任何反应和逃跑的机会,边程的目光落到了这里。之后和我对视了一秒,便迅速转移开了视线,没有温度,冷得发寒,可是我却清清楚楚感觉到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疲惫,就像一夜未眠那种疲惫。

对于路子墨的招呼,边程只是轻轻地点下头,便朝教学楼走去。

路子墨望着我,一脸无奈,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搞笑:“习惯就好。”

我点了点头,和他说再见。加快步伐,我得赶去我导师办公室。

办公室在四楼的转角,一路上有认识的同学跟我打招呼,我低下头,拿着包往前走,突然余光瞟到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正迎面向我走来,真可谓是无路可退。

我硬着头皮:“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

出乎我意料地是,他居然开口了,但是声音有种飘渺遥远的味道,像是几个世纪前的录音,冰冷充满磁性:“我从没见过你,抱歉,你认错人了。”没有回旋余地的肯定句。

我仿佛听到走廊上的笑声,有些步子都在我们对话的时刻停止了。

我抬起头,我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

盯着他的眼睛,他没有逃避,只是他的眼神没有透露任何讯息。

……又一个边程学长的崇拜者,追求者,吃了闭门羹。

明天或者更快,这就是我的新头衔。

“看来我的确认错人了,打扰了,请原谅。”说完,我仰起头,大步的离开他的视线。

可以肯定的是,我和导师关于毕业答辩论文的修改讨论中,我第一次走神了。不过定神想一想,或许我该由衷地舒一口气,至少再无交集了应该。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我忍不住给父亲打了电话。

父亲有些担心地问我:“你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只是有些想你。”

正和父亲说了没几句话,突然感到肩上有一个轻轻的点击。我转过头,看到边程,一脸漠然站在我的身后。

挂了电话,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他喊到:“你干嘛?”

边程显然对我这样的反应愣了一下,但是依旧没有改变他的冷淡,轻轻开口:“很抱歉。”

“我没有听错吧,你做了什么,要向我抱歉。”我背起包,绕开他。

“我只说一次,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希望任何人打扰到我,破坏我的规则。”

我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把他远远地甩在身后。

跟我这个他无比讨厌破坏了他规则的冒失鬼说抱歉,是在L大听到最为讽刺的笑话吧?

最让我感到好笑又好气的是,在他的思维中,绝对是把昨天的碰撞和今天的谈话归结于我刻意破坏他规则。就像是为了制造与他的交集之类。

那么他又要抱歉什么?

-10-

晚饭的时间变得极其难熬,本想买个汉堡打发了事,可是新生之夜居然不提供汉堡之类。回校一周多,又经历了一场大一研一新生的新生之夜,说白了是为了认识人而想出的名目吧。我呢从来不对此感冒。我的两个室友大人,还是想去凑个热闹,所以就丢下了我一个人。

餐厅的人不多,稀稀拉拉。我埋头吃着新生之夜套餐,直到对面有人坐下,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是来向我打听什么人或是八卦的。“拿雪,怎么一个人,也不去欢迎下学弟学妹?”

“路子墨?是你,我还以为。”我笑自己多虑。

“今天的事情,我相信不是真的,对么?”听起来,路子墨不像是打听,而是要得到一个答案。

“你认为呢?我是他的仰慕者?”我坚定地反问他。

虽然我们什么人都没有提到,但已经有一个默契的共识知道我们在说谁、在说什么。

路子墨大大吐了口气:“我认为肯定不会,你是最最与众不同的。”

这是我在这里听到最好听的赞美了,除了报以微笑,我想不出什么方式。

路子墨现在来得还真是时候,我想,从此刻起,他应该算是我的朋友,不过仅仅是朋友。所以我拒绝了他之后邀请我去走走的提议。

我不经思考脱口拒绝,晚餐后去散步,那是存在于我美梦中的场景,必须是和我命定的那个人。

L大的夜晚,这个季节还能听到虫子的鸣声,喧闹的欢迎晚会也不能破坏整个校园的宁静。

告别了路子墨,我一个人走在安静的林荫道上,不自觉停下脚步的地方,正好是停车场。晚风轻轻掠过我的脸,有丝丝的清凉,正如那天的清风。精灵和魔鬼的结合体,边程不就是这样么?他实实在在的有如精灵般带给我们震撼,却又将别人推向深渊。

我根本不想去理会和他有关的一切,可是又如毒药般的不时扰乱我的常态。

他不是路经母校吗?怎么这么多天还没有走?

严婷和陈岚,在我入睡的时候依旧没有回来。

第二天我一个人起了个早去图书馆。

天文学这样的冷僻而高难度学科,我为什么要去学这样的学科?

我从十来岁时立志成为一名天文学家。天文学家这个身份,我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他的背后只有一片浩瀚的星空,那遥远的地方既不意味着财富与权力,也没有名誉。他是怎样吸引着我,我说不清。我说不清与他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却又深知这其间的联系千丝万缕。

我曾经读康德的墓志铭:有两件事我越是对它们持久地思索,它们就越使我内心充满震撼与敬畏:那就是我头顶的星空与心中的道德准则。

我清楚地记得凝视着这段话时我那清晰可辨的心跳声。我为这世间有这样一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而激动,也为我即便一无所有也和别人同样拥有头顶上这浩瀚的星空而感到幸福。

现在的我并不像小时候那样,要去成为一名天文学家,可是学这些是让我快乐的,哪怕未来我不从事这个事业,却会因为专研过这片星空而心生喜悦!

从图书馆埋头于研究出来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件差点忘记的事情。

表哥的婚礼。我清楚记得那天回家,母亲告诉我的时间,可惜我的头脑在边程时间的摧残下,已经失掉了记忆功能。而更为严重的问题是我没有车,我的车还停在维修厂。

(未完待续)

(拿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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