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嫂给大家买了很多的瓜子、花生、糖,糖每人一把,瓜子和花生随便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吃得很开心,聊得也很红火。荷花含着颗糖,只是笑笑,手上的活一刻也不停歇,计件制是多劳多得的,可不能耽误赚钱。
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终于盼来了十五日。对于今天领工资,荷花充满了期待,这是来江海纺织厂后第一次领工资,放下手里的活,脱下工装,荷花摩挲了下自己的衣服,拢了拢头发,很有仪式感地去了财务室。
只见财务室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王露,梅花拉着荷花站到了队伍的后面。
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开开心心地排队进去,又高高兴兴地出来,有说有笑地,挺热闹。
正在这时,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捂着嘴和鼻子,并小声抽泣着,极不情愿地从财务室慢慢地走出来,从她的眼神里读到的是委屈和倔强。
荷花忙过去,拉着她问:“怎么啦?”
那中年妇女甩开荷花的手,快步从她眼前跑了,留下一脸纳闷的荷花。
这时,又从财务室出来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好心地对荷花说:“没事儿,就因为请假了几回,没有全勤奖,同时干得时间也不长,挣得钱还不够孩子的学费,才难受的。”
荷花更纳闷了,“孩子开学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交学费?”
“家里三个孩子,中间都只差一岁,学费都是借的。”中年妇女说完摇了摇头。
“压力那么大,还请假?”
“是因为家里有事儿才请假的,多子多女多冤家,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少了。”
“多子多女多冤家。”荷花低声呢喃着。思绪情不自禁地飘远了。
荷花的儿子阿强出生后两年的一天,荷花发现自己又怀孕了,看着阿强那可爱的模样,想到自家家徒四壁的窘况,荷花就和爱人商量不要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生下他,一家人无论是谁的生活质量都会下降,勉强温饱的条件下,再增加一张嘴,削弱一个劳力,无疑会是雪上加霜。
趁肚子里的小宝宝还没成形,拿掉他是维持现状的最佳办法。
在物质条件匮乏的年代,做选择就是最大的痛苦。留下小生命还是拿掉?为什么选项总是非A即B,非B即A呢?没有C,没有D吗?
荷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和爱人冷战了半个月时间后,终于下定决心拿掉肚子里的孩子。
说是冷战,其实两个人都沉默了半个月,无奈和无助充斥了两人半个月,在那半个月里,没有看到希望,也没有看到丝毫光亮,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像夜晚大海里的小舟,没有方向,只有寒冷包裹在身边,那种寒彻骨髓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仍有些压抑和抓狂。
荷花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感觉凉意从心底袭来……
梅花使劲地摇了摇荷花,着急地叫:“姐,姐,你怎么了?冷吗?”
荷花回过神来,脸色有点发白,佯装笑了笑说:“没事儿,只是觉得她生活不易而已。”
梅花关心地摸了摸荷花的手和额头,还好,不烫,没发烧。
于是扁了下嘴说:“是啊,她挺不容易的,三个孩子,都只差一岁,今年一个初三,一个初二,一个初一,学费每人几十元,她爱人也挣得不多,自己连着生了三个孩子,身体也不太好,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压垮她的是她最小的孩子,三天两头不舒服。也不知道什么病。”
荷花定定地看着梅花,此刻发现梅花长大了,也许开始上班后发现生活得不易了。
王露接着梅花的话说:“上个月,她还预支工资了,这个月肯定领得不多,家里等着用,可见领的只是点杯水车薪。”
说完梅花和王露俩叹了一口气,荷花怔怔地看着她俩。
荷花顿觉: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当前,最重要的是怎么想办法挣钱?干?体力和速度都是有限的,拼命了也就每月四百出点头。
不知不觉中,荷花想起了王大勇和余大伟之间的对话,两个供销社共提一百套,800的收入,那是工人两个月拼命的收入,却是王大勇一天的收入,哦,不,也许只是分分钟的收入。
村干部们天天喊的:想致富,先修路。此刻的荷花觉得:想致富,先销售。荷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静静地沉思了片刻,是啊!想致富,就是得先销售。
队伍慢慢地往前挪着,但经过这个插曲,荷花感觉排队的时间并没有那么漫长,同时自己的想法也逐渐清晰了,顿时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心情也从刚才的不快中摆脱出来了。
拿到工资,数了数,380元,听财务室会计的话音,这个工资,好像是全厂最高的。
荷花合计着,该怎么让钱生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