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还没有意识到,从此以后,故乡只有冬,再无春夏秋。”一句话这样写道。
不经意间,这句话不知戳痛了多少常年漂泊在外的游子。无论是带着一颗颗渴求知识之心的莘莘学子,还是立志出人头地的热血少年,亦或是生计所迫四处寻活的打工者。都因着种种样样的原因,带着不尽相同的离愁,踏上去往异地的火车,从此作别故乡的春夏秋,只能在爆竹味儿的新春中回味故乡的冬天。
曾几何时,我们无数次的渴望成长,渴望接触外界的天地,渴望逃离这小小的一方束缚住自己的天地。
听着火车鸣着呜呜的长笛,看着它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地平线,这个连接了外界,送走了亲朋好友的庞大机器,不知何时,竟然成为了年少时分,我心中的一个美妙的期待。期待着它将那些自己念念不忘的面庞,从一个个不可知的地方,带到自己的眼前。然而,最美妙的期待,在那个时分,无外乎便是将自己从这个已经看腻的地方带走,带到远方,那些不可知的地方。那些藏着年少期盼的,与这个久久待过的完全不同的地方。
终于等到了时间,等到了踏上火车,赶往异地的时分,带着久久不能平静的思绪,对外界的渴望,对于一个个完全不同于家乡地方的期待。头也不回的将自己放进了这个吞吐着返乡,离乡之人的巨大机器。
从此以后,只得在另一座城市的街道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只能看见另一座城市春日的新生,听见另一座城市夏日的深邃,以及闻见另一座城市秋季的丰收。
直到多年后,回忆起,这个时分,才突然意识到并慨然道:“哦,原来是从这个时分开始,我的家乡变作了故乡啊。”
私下里问过好些个朋友,他们如大多数离乡的人一样,默默地将自己的岁月与精力奉献给了另一个城市,将一年的大多数日头,全部留给了异乡。偶尔忆起故乡,却依旧清晰地记得它的模样,记得屋子外那些个曲曲折折的小巷,记得春日里刚冒了绿尖的老槐树,记得夏日叫个没完没了的知了,记得秋日里挂满了屋檐的红色辣椒的香味儿。再也没有一处地方是如此的熟悉了。
一个住在北方的朋友,千里迢迢的赶到了南方来读书,往往只会在冬日里年前年后的日子回家,在刚刚到达这个南方的小城时,抱着巨大的好奇及喜悦,,总爱在风和日丽的下午出去转悠,问及原因,答曰:“领会南方的河山。”
终于在半个月之后,终止了这个行为,似是短短半月,就已然将河山领略遍了一般。
自然使得我们颇有些好奇他的这个行为,终于忍不住问他原因。
他思忖有顷,道:“走了好些个地方,突然发现,这里的山水无论有多么清秀,晨风有多么温柔,好像并不是与我息息相关,像是一个步履匆匆的过客,招呼都不打的便走过去了。”
是啊,世上这么多的地方,仿似只有故乡是独一无二的,是个无论何时何地,都与你息息相关的地方,在那里,不仅仅故乡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于它来说,你同样是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然而,我们总是太晚的明白了这个道理。在此之前那个你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那个藏着你童年岁月的地方,我们亲切的称之为家乡。等到岁月蹉跎,世事变幻,终于发现自己好像时时回忆,思念,却无法回头的时分,才发现,这个地方不知何时,变换了称呼,成为了故乡。
故乡,就像是曾经的年少时的一位朋友,年少时不更事,总觉得,啊,这个朋友怎么如此讨厌呢,老是粘着我,老是在我的四周盘旋,。于是心中暗自思忖,以后我一定要交各种各样的朋友,把它从旁边甩开。终于有了机会。交到了各种各样的朋友,好的坏的,形形色色。而那个老是粘你,让你讨厌的朋友,也终于如你的期盼,悄悄地藏在了时光里,藏在了你的记忆里。等到朋友愈来愈多,突然地一天,你在深夜里醒来,无端想起了他,想到世上再也没有另一位对你知根知底,了解你的朋友,眼泪便簌簌的淌下来。
“月是故乡明”。想来也只有这个时分,在异乡的月光下面,才会意识到原来曾经自己努力想要逃离的地方,竟然是如此的美丽。
我并不懊悔离开了远赴他乡,让家乡成为了异乡,因为这样那样的客观原因,早晚都会面临这个选择。唯一让我感到抱歉的是,临别的时分,我选择头也不回离开,将背影留给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