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天阳光很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风吹动枝梢末端的绿叶,阴影窜动,地上满是斑驳的光影。
阿袖从街的那头走过来,她迷茫地望着前方,阳光对她来说过于刺眼,周遭的景物被光覆盖着,她感觉自己身处一片发光的荒漠。
一个小孩追逐着从自己手中飞脱出去的气球。
啵。小孩穿过阿袖的身体,空气中有气泡破裂的声响。
阿袖震惊地回过头去,看着那个正在奔跑的男孩。
阿袖像是受惊的小猫,惊慌地后退到街道的一边,蹲在一个垃圾桶的旁边。
阿袖抱着双膝蹲下,她并没有发现她的身旁有一只白色的小猫。
那只猫望着阿袖,而后轻轻地走开了。
阿袖脑里一片混沌,像是五彩的麻线纠缠在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她的记忆里几乎一片空白,唯独记住自己的名字——阿袖。
当天黑下来的时候,阿袖琢磨清楚了,自己是一只鬼。
要不然怎么旁人都看不见她呢?
阿袖坐在一家便利店的屋顶上,她出神地望着下方来来往往的人们,有那么一刻,她感到一阵痛苦的窒息,她捂着胸口,难受地蹙着眉头,心想着原来鬼也会感受到痛苦吗?
过了一会儿,阿袖从屋顶上跃下,随风飘荡,她闻到自己的身上有栀子花的香味,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随风将她带到何处都行,直到有人大叫一声“小心”,她才猛地睁开眼来,她自空中急速下坠——当她受惊时,身体便不受控制,只能坠落——当她稳稳站在地面时,她惊恐万分地发现四周全是白色的线,就像是蜘蛛网一般困住了她。
有个年轻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的公交站旁边。
“不要乱动!”
男人旁边的人像看精神病一样看着他。
身着正装的男人似乎能看到阿袖,她此时站在人行道上,绿灯亮起时,他向着她着急地走过来。
男人额上满是冷汗。
阿袖并不认识他,但她清楚,这个男人是活人,他的心跳声宛若雷鸣。
“现在是‘钓时’呀,你怎么能够出来乱跑呢?”
阿袖一头雾水地看着男人,她听不懂男人的话。
“你……”男人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随即他咬咬牙说,“你跟我走。”
跟他走?凭什么!阿袖想跑,可她惊诧地发现自己的右脚被白线缠住了,男人也注意到了这点,他知道再不行动就晚了,他自顾自地牵起阿袖的手,阿袖只好跟着她跑。
阿袖跑动的时候,右脚一阵撕裂的疼痛,白线不再缠住她,白线偷走了阿袖的一个东西。
从那个时候开始,阿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2.
男人带着她回到自己的公寓,他一个人住,他告诉她,他的名字叫阿育。
“你叫什么呢?”
“什么?”
“你的名字?”
“我……”她怔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久久望着阿育,说不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哭了起来,哭得很难受,“我……我忘记自己的名字了……”
看来是受了白线的影响。
“没关系,你先别急,以后我们会找回你的名字的。”
阿育说鬼魂不能在“钓时”肆意行动,要不然一堆勾魂使者等着鬼魂上钩呢。
“勾魂使者是怪物,专门吃魂的可怕生物,它们隐藏在阴阳的间隙。”
即使是鬼,听着这件可怕的事,她依旧吓坏了。
“阴阳只是时空的概念,并不存在所谓的阴间,灵魂在人间飘荡,直到被勾魂使者吃掉。”
“什么意思?”
“做鬼也不容易,因为迟早会被吃掉呢。”
阿育说她暂时可以留在他家里,直到她找回自己的名字。
“你放心,既然你遇见我,我会帮你的。”
阿育说他的阿婆是巫婆,这些事都是阿婆告诉他的,阿婆两年前去世了,阿婆千叮嘱万嘱咐,让他不要跟鬼扯上关系。
阿育并没有把阿婆说的话告诉给她听。
那天晚上,她站在阳台上望着外头沉睡的城市,站了很久,天亮的时候,她还是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阿育捧着一个白被单让她盖住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掀开白被单。
“勾魂使者已经给你做了记号,你已经成为它们的猎物,白被单可以盖住‘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