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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夏副校长,请您解释一下收取转学生手续费的事儿。”
清水中学星期一的周汇报会议上,女老师仲夏坐在围桌旁边,突然朝着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副校长夏哲问了一句。瞬时,会议室里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射向在前首位置就坐的夏副校长。甚至有几个年轻的老师互相张望几眼,开始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仲老师你什么意思?这不瞎胡闹吗?这是初一级部的工作汇报,有什么话到我办公室问去。”夏校长老脸涨红扶了扶鼻尖的眼镜,用手敲着桌子啪啪响。
“王老师,你们班级同学家长要求孩子担任班干部,贿赂你的物品是怎么回事?可不可以说说。”
初一三班班主任仲夏老师,今天一反常态,在会议厅斥责副校长和其他老师令其他人很是吃惊。这仲老师今天咋了?不会是被神附体了吧!这样隐秘的事情竟然问到明面上来。有几个老师假装扶眼镜偷笑起来。
“你,仲老师,我平时没得罪你吧!”被唤做王老师的看上去是是一个脸皮极薄的小姑娘,听她说说这话儿,像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光衣服一样的难堪,唇角发白身体瑟瑟发抖眼睛里也迅速沾满泪痕。咣当一声抬起屁股捂着嘴一扭身跑开了。
一会儿,夏副校长也虎着脸朝着众人说了声散会,目光狠狠地瞄着仲夏老师几眼也离开了。
“我希望在下课之前,收到你的解释信。”临走,那句生硬的话像压上她头的水泥板,咯噔一下令她内心慌乱不止。再看男人腆着脸踩着黑色的皮鞋已经远去。
今天的会议有些悬,大家抱着会议记录一边议论一边各自散去。一会儿,硕大的会议厅只剩仲夏老师坐在椅子上发呆。
“我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大脑不受控制了。近日看到的那些消息怎么会在会议上说开了。”仲夏看着离去的人群以及空荡的会议室,顶着一头雾水,她甚至怀疑刚才那些话不是从她嘴里爬出来的。
晚上回到家,丈夫马飞依旧没有回来。儿子小云每天一个样儿,下了学就扎进自己的小房间里面人影不见。在她看来那不是关起门来学习,肯定又去弄玩物丧志的游戏了,这是即将面临升学考试,一个初三孩子该有的样子吗?仲夏巡视了空荡荡的没有几分人气的屋子,疲惫得将身体埋在沙发上。此时她的大脑和身体一样的昏沉,上午会议室那一幕似乎还在眼前放映。我这是怎么了,莫非更年期了提前露脸了?
第二天上午,她穿戴整齐一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就被人通知校长要找她谈话。整理好装束走进了夏副校长的办公室。平日温文尔雅的夏校长像是刚从雪山回来身上裹着霜气,就连面也是冰冷的,脸颊额头同样挂着冰花。他面无表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打印的文件纸片,推到仲夏面前。
“仲夏老师,为了你的身体考虑,学校决定最近一段时间你还是在家休息一段时间。你的班主任和代课,学校已经帮你找人替你代了。不要有任何压力,好好治病。”说完,夏副校长抬起屁股走人了。
“我没病用不着休息,谁说我有病?”校长办公室里,一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在屋子上空。然而里面的人都走光了了,没人回答她说的话。
02
又到了礼拜一最忙碌的日子,儿子一大早就被同学喊上去学校了,可担任初一三班班主任的仲夏,屁股却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翻读着杨小光寄给自己的信。这张薄薄的纸,她已经是她读过多少遍了。
丈夫马飞,抄起书桌上的文件包夹在腋窝,又从鞋柜上取出车钥匙,崭新的皮鞋笔挺的西装领带穿戴整齐,朝着沙发上入迷的人清了清喉咙,含在嘴里的话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说:“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说完哒哒哒地下楼了。
仲夏捏着手里的那张被汗渍模糊的信纸,漂亮的丹凤眼,顺着三楼的窗户爬出房间窜到小区楼下的花丛里,又随着花丛内的蝴蝶飘飘悠悠飞出小区,朝着她美丽的家乡乌河小镇飞去。
她属于大山里的孩子,有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和众多孩子一样她的童年虽遭遇过清贫却简单而快乐。然而放养式的管理,并没有让她过度的放纵自己。看惯了祖上几代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模式;看惯了脚底的青石路烙下一层又一层深浅的脚印;看惯父老乡亲被经久不变的光日晒红的一张张古铜色的脸;看惯了粗糙的农家饭前饭后父母忙不完的家庭琐事,她执意生了要走出大山的念头。
她拼命的读书求学,老天终于垂怜自己的辛苦,让她考取了一所重点大学。毕业后她留在城市教学生读书也找到了心中的另一半,如今的她工作稳定,事业蒸蒸日上、家庭美满幸福,要不是三年前一次回乡偶遇,她至今还过着安逸舒坦朝五晚六的小生活。
秋月姨是母亲娘家那边的老亲戚。说是亲戚不过是一个村子住着的同家族的老街邻。那天,秋月姨恰巧去给母亲送一竹篮土豆,当她得知仲夏是县里有名的清水中学的教师,看她的眼神里带着崇拜,之后又说起自己的小儿子杨小光马上就要念初中了。做为关心教育事业的仲夏,顺口问了问孩子的学习情况。
没想到为母的秋月,一提及儿子眼里柔成了水。像个话痨似的开了头嘴就停不下来。
“那孩子很皮实而且脑子好用,每年都能把三好奖状背回家。就有一点儿自律性差。为这儿,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一脸可惜的对我说,要是好好引导,这孩子兴许是块儿好料。
“小夏啊你也知道,我和他爸没多少文化,平时地里的活儿又多管不了他。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这孩子考不到重点高中就会废了,和我们一样在这土地上世代为农。”
秋月姨的一番话,让仲夏想到了自己的老父母。他们当初何尝不是和秋月一样,渴望着自己走出大山,摆脱被穷苦束缚的命运,有个美好的前程?
“姨,你有想过要把小光送出去念书吗?去大城市的好学校接受好的教育。”
“孩子,我们是农民,城里学校能收咱的娃吗?”秋月一听这话,浑浊的眼睛里迅速染上了光亮,像钻出黑幕的星星,晶光闪闪地看向仲夏。
“能,姨夫不是在城里做工吗?上面有新的政策,凡是支援城市建设的农民工都被称作新市民。新市民孩子可以借读到市里学校,学校只需收取相应的借读费就行。”
“那太好了!”秋月此时的心情就像这热气腾腾的夏季,温度达到了最高点。
“但是一年的借读费得上万。”仲夏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凝聚着兴奋的女人,不得不把自己担心的事儿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偏僻的山里人家来钱不易,地里一年的收入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一万块。这么一大笔钱在城里人眼里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们,却是一笔巨款的分量。
“没事儿,我就做主了,为了娃以后能走出大山就是砸锅卖铁我也去弄这笔钱。”看着面前这张常年经受风雪欺凌黄褐色的脸,看着那双流露着期盼与热烈的眼睛,仲夏的眼眶湿润了。对面前的这位貌不起扬执信读书能改变命运的妈妈,心生敬畏。由此,她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她要回去教育自己班里的孩子,他们拥有优越的环境殷实的物质基础,比大山里的孩子幸运多了,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读书。
03
仲夏一回学校就去找了专管学籍收入的夏副校长。夏校长听了她的话,表情严肃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新市民的孩子借读费咱们学校有明文规定,成绩好的可以适量减免一部分,成绩较差的学校除了去做思想工作外,收取x万元学费不等,这个看程序流程吧!”说完刻意瞅了几眼仲夏。然而耿直的仲夏并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
晚上回到家,仲夏把白天的事儿和当副处长的丈夫说了。马飞没有回答,只是打开柜子从里面掏出两条子好烟和两瓶好酒,找了一个纸箱放在里面,并去卧室包了一个红包递到仲夏面前。
“呶,明天早点去学校把这个送给夏校长。
“这不仅是行贿更是污蔑教育的神圣,我才不干呢!”
“要不说你们当老师的虽然满腹学识却头脑简单。让你送你就送。你不是想早一点把孩子的学籍签过来吗?暑假一过马上就要开学了。”
当仲夏做贼一样,把这些东西弄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夏校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没说话。这东西到底是收还是不收?仲夏着急地想。
“仲老师今天没课吗?”夏校长终于开口说话了。于是仲夏逃一样地出了办公室,一整天的时间心里都在想着这事儿到底能成不成?想的头疼,她拍了拍自己的头骂了一声,没出息。
一个礼拜后,夏校长突然找到她说,礼拜日让她通知家长带着孩子来学校报道交钱,手续齐全下个学期就能来读书了。这个好消息令仲夏一扫几日的担忧,对老公马飞多了几分佩服。
新的学期,学校安排仲夏担任初一三年级的班主任,本来她想把杨小光弄来自己的班级以利于监督他的学习,但是班级里的孩子名额已经确立,私自互换不符合学校政策。好在杨小光分到了五班,她又与初一五班的班主任胡老师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办工,且关系较好。
小光这孩子如秋月妈妈所说,虽然脑瓜子聪明却顽皮好动,但是适应能力很强。来了新学校一周就与班级里的孩子混熟了。课堂听课也规规矩矩,课下也能按时完成作业,且课堂发言积极小脑瓜子反应灵活很受胡老师喜爱。这不胡老师一回办公室,就当着仲夏的面夸奖小光。但是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
班级里同学得知他来自农村,父亲又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工地里盖大楼,言语间对他充满轻视。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多来是来自县城,而且家庭条件富裕。学校为了不造成学生攀比心里,规定在校期间必须穿着校服,但是脚上的鞋没法做到统一,因此比吃比鞋,成了学校的一种流行的不良风气。不仅班级里老师没有办法,就连校长校委会也无可奈何。
“杨小光,你的鞋是从哪个垃圾场捡来的?我家小区门前的垃圾桶里你这样的鞋很多,叫我声爷爷我帮你捡回几双!”
杨小光面对同学的挑衅并没有吭声,在练习本上反复地演算着那道数学题。
“瞧你这破烂书包,喊我声大爷我帮你买几个新的。都是牌子货肯定比你这孬货好的多。”
“喂,你拽什么拽,你爹不就是外面盖楼的臭哼哼的农民工吗?那城建队还是我爸承包的,再惹爷生气,当心我让我爸开了他。”
“哎吆!打人了,出人命了……”下了课,就在几个男同学吐着口水言语围攻杨小光的时候,忍无可忍的他突然冲着那个叫嚣的男同学晃了一拳头。
“老师老师,杨小光打人啦……今天是胡老师的语文课,她刚想拿起教具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就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地叫喊。
胡老师是小跑着进了教室的,只见一名男同学嘴上血迹模糊,一颗门牙被打脱落鲜血顺着牙窟窿正咕咕得往外冒 。
打人的事儿自然是过不去了。第二天八点不到,一位穿着时髦顶着一头乌鸡毛儿的女士,踩着脚底的恨天高迈着小步哒哒哒地进了校长办公室。她趾高气昂地站在副校长面前,像斗鸡一样耸着脖子,声音尖锐语气不善地大声嚷嚷着。
“这是学校吗?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管教学生不利。孩子来这儿老老实实念书却无故被打,听说打人的还是一个农村孩子。试问,咱们这学界的重点名校,为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收。今天学校不给个说法,我就去教育局告你们!”
找来办公室的女士气场足,换做一般人,夏副校长早就开始圆边儿了,可今天这位他有点打怵,人家老公是城建集团的大老板,当初这所学校就是他带人建成的,并且还为学校捐了一所图书馆。所以说这事儿棘手。但是夏副校长担任职务多年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懂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
04
事情一出,仲夏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因为学校要求出事的学生家长,必须来学校一趟处理事情。仲夏给秋月去了电话,得知现在正值秋作物丰收的时节,她这段日子正没日没夜的在地里收割粮食,无法扯开身进城。所以她有替孩子担任家长这个角色。
“夏校长,真好笑啊!我儿子挨了打对方学生家长是不是应该露露面,当面先对孩子说声对不起,至于后续赔偿问题,我们沟通就行了。”女士挺着胸脯两条手臂交错环抱胸前,一脸轻蔑地朝着夏副校长阴阳怪气地说。
“那是应该那是应该。”此时的夏校长,一改往日高冷的模样,像低到尘埃里的泥土,就差匍匐在女人的脚下了。
“我来带替孩子的家长处理问题,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吧!”这时,仲夏穿着学校统一的女职工套装,胸前带着学校的校徽,形态优雅地挤进办公室的大门。
“原来有学校的老师撑腰啊!难怪那小兔崽子那么嚣张。”女士一看仲夏的装束,又看到她胸前的工作牌,像踩到老鼠尾巴一样夸张地大喊。
站在一旁的夏副校长,脸阴的随时能大雨倾盆似的,他狠狠地瞪了几眼仲夏,不知是嫌弃她出现,还是生厌那如此不省心的孩子给自己弄下这样一个烂摊子。
“这位家长请你说话注意分寸儿,问题的来由还没弄清楚就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执教多年的仲夏,面对胡搅蛮缠的这个女人,心里很是愤怒,她不相信小光会无缘无故地动手打人。
上课铃响了,仲夏因为还有一节课要上刚走出办公室,就听着身后女人嗷嗷地叫嚣,她突然感觉步子沉重,做教育难在哪里,除了用心教好学生,最难搞的其实是学生家长。他们往往是横叉在教育中的绊脚石,因为物质与精神层次不同,财大气粗的家长藐视或干扰教育的大有人在。面前这位就是最好的例子。
事情的原委很快调查清楚了,责任在于那个挑事儿的孩子,但是小光打人不对,对其受到的伤害应该给予赔偿。这笔钱还是仲夏替他出的。
晚上仲夏把孩子接回家里,马小云在学校里早就听说了打人的事儿,心气儿那么高的一个孩子,竟然对杨小光崇拜的不行。俩人一见如故很快就打成一片,关在房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
“早该狠狠地揍他,等哥找了机会帮你我出了这口气!”仲夏端着果盘一推开儿子房间的门,就听到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马小云,你知道打架的后果吗?”仲夏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两个孩子发了火。她说这些,其实是看着小光说的。小光心虚地低下头,眼睛里立马有晶亮的东西跑出来。
“小光,你这一拳头知道打掉了你妈多少钱的苞谷吗?”
“他们欺负人,这钱您不应该给。”
“就是。最看不惯你们大人了,明明自己家人吃了亏还教育孩子一忍再忍,太虚伪了。”马小云撇着嘴把脸转到一旁,好像对于妈妈这种忍让做法很不支持。
仲夏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但她不能说。她早就厌倦了学校的这样教育方式,孩子受欺负了不能申冤,还要无故背负处分。就像小光这样,身后没有背景支撑,学校只能委屈了他成全了别人。
打人事件看似翻片了,但这事其实并没有结束。因为自打那事以后,穷小子杨小光时常在学校里被人欺负,有很多替那建筑商孩子出头的同学,还经常把他堵在厕所或者饭厅里言语辱骂肢体交融。有的孩子甚至明目张胆的管他伸手索要钱物。被勒索的,不止一个杨小光,还有几个和他一样毫无背景来自偏远农村的借读生,或者家境普通工人家庭的孩子。
经历此事儿,小光看似成长了。被人拦截勒索挨了揍也不声张,更不会跟仲夏说起。就连他的班主任老师也蒙在鼓里。
但纸包终究不住火。这事儿最终在每周一次的校园大扫除活动上露了馅。
那天,胡老师正在办公室批作业,一名初一二班的学生在自己班主任的带领下找到了她。
“胡老师你说说,你们班杨小光竟然伙同别的同学勒索钱,把手竟然伸到我们班级同学身上来了。”
“怎么会?王老师您搞错了吧!”批作业的胡老师手里的笔啪地丢在地上,慌张着站起身来看向进门的王老师。
“你自己和他们老师说一下。”姓王的老师看似气的不轻,气呼呼地把事儿推到那个告状的孩子身上。
当听完孩子的诉说,胡老师明白了。这事儿保不准是真的。但是这事情的动机是什么,只有把杨小光喊来问清楚了才能下定论。
“这个臭小子真不让我省心。如果这事儿是真的性质可就大了。”胡老师因为着急,立马给仲夏打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和杨小光一伙有牵连的人都被带到办公室。仲夏老师也匆匆赶来了。她不相信这老实巴交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事儿。自己明明之前也是受害者,现在竟然东施效颦去嚯嚯别人。打死她都不相信。
05
“杨小光你先自己说,有没有管别的同学要钱这事儿。”其实胡老师打心眼儿里还是喜欢这个孩子,其中有仲夏的原因但是也有自己的原因。这孩子聪明懂事儿成绩好,吩咐他做的事情从来不用担心半路撂了挑子。
“有!”回答声音干脆出乎她的意料也让仲夏十分不解。
“你只管大胆地说就行,不准撒谎。”仲夏虎着脸十分的不爽。
“真的有,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杨小光挺着小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你……钱呢!”仲夏就要急哭了,她感觉愧对秋月的嘱托害了孩子。
“分了……”
“分谁了……”
“是他们该被打劫,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孬种的样子。”杨小光仰着头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说,钱给谁了?一共要了几次?”仲夏突然感觉胸口就要喘不过气来了。她声音一高像一只龇牙咧嘴的狼正朝着猎物而来。
小光从来没有看到过仲夏发这么大的火,他毕竟只是个初一的孩子,眼眶一下子变红了。抽泣着说:“我没拿钱,都分给学校门口捡破烂的了。”
“既然不要钱,说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他们活该,被“胡汉三”压迫不懂得反抗,我只是替天行道,呜呜~”仲夏想了多种理由,就是没想到他管别人要钱的原因会是这个。就在她愣在一旁的时候,小光抽抽搭搭又哭上了。
“凭什么他管我们要钱就没事儿,我更没错,我是替天行道。”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口一个替天行道,让做了多年教育工作的仲夏头瞬间大了。建筑商的孩子跟大家索要钱的事儿,学校只是警告而已确实没做处理,这种一碗水难以端平的事儿,她真不知该怎样和孩子解释。但这事儿虽然与先前如出一辙,但学校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正如仲夏老师所想,这事儿真的没完。很快被勒索的孩子找到学校讨要说法,并言辞凿凿地请求开除这样道德败坏的学生。
周一,学校的全体教职工学生大会上,由夏副校长亲自公开通报,点名批评杨小光索要同学钱财一事。并且重锤敲板儿要开除杨小光学籍。站在主席台下听讲的仲夏老师,额头上有冷汗冒出,腿哆嗦着一副随时就能倒地的模样。
大会一结束,仲夏就飞速去了夏校长办公室。夏校长好像料到她能来似的,坐在办公桌旁两臂交错一起表情淡漠。
“我想请问校长,为什么开除杨小光。据我所知,他是因为看不惯这些孩子老老实实的同学被人宰割才这样做的。再说他的钱都分给了校门口的拾荒者,这个校长可以去调查清楚。”仲夏一进门不客气地直截了当地说。
“仲老师,你好歹也是一名教师,不管杨小光的动机是什么,他都做了不利于学校不利于同学身心健康的事儿,这个不需要调查。开除他很正确。”
“我是学校的领导,我要对自己的学生和学校的荣誉考虑,请你理解。”
“呵呵,您真是高尚啊!他当初被人勒索的时候,您为什么不为广大孩子的身心健康着想?您口口声声所谓的学校荣誉又去了哪里?”仲夏是修文学的,说到辩论与挖掘文字上还真难不倒她。
话音刚落,夏校长的脸就像飘来的乌云,乌黑乌黑的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仲老师,请注意你的态度。真是有病,你该看心里医生了。”夏校长腆着脸愤愤得说了一句。
“呵呵,我早就病了。自打我来了这所学校经历太多的人和事,我就病了。夏校长知道我是怎么病的吗?是被虚伪和一些上不了台面东西膈应病的。”仲夏长呼一声说出憋在心里的那些令她难受的话,整个人飘飘然格外的轻松。
几天后,小光离开了学校仲夏也因身体不适请了两天病假。她坐在家里舒坦的沙发上,躺在宽敞柔软的大床上,脑子里却并没有闲下来。她搜集了一条条关于夏校长乱用职权的证据,还有其他老师收取家长贿赂的事儿。她在星期一匆匆赶去学校,当着全体教职工的面揭发这些龌龊的事儿,她不图什么,只想帮一下那些被权力牺牲掉的孩子。
“姐姐,我在工地做工了。叔叔伯伯们都很照顾我,姐姐放心吧!我一直没有放弃学习,我借了中学的课本来读,以后我还要读高中的,还有大学的……”仲夏捏着信纸读着眼前这封稚嫩字迹的书信,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眶。她将信捧在手里一遍又一遍的读,越读泪水越多。
“嘘,妈妈累了别吵醒他。”傍晚,当马飞带着儿子回家看到卷曲在沙发上的妻子,朝着儿子呶了呶嘴。
“爸爸,妈妈病了吗?”
“嗯,但是会好起来的。”
“那我以后卖力读书,再也不让妈妈操心了。”
一个月后,依旧在家休息的仲夏收到同事打来的电话,夏副校长离职了,说是自动请求的辞职。下了多日淅沥的雨终于停了,一抹久违的阳光穿过窗子的缝隙爬进了房间,晃在仲夏的身上,她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