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3月,我去了一次佳木斯。佳木斯隶属于黑龙江省,在祖国的东北的东北,它离中俄交界的黑龙江仅仅有一百公里的距离。
我清楚的记得那年临走的时候,老家河南已经时至阳春二月。是鸢飞草长的季节,田地里的小麦早已掩盖了黄土,绿油油的一片,像是无边无际的大地毯。嫩嫩的树叶也悄悄地挂上了枝头,俏皮地舞动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偷偷地在小路边、池塘边和村后的小河边绽放,散发出缕缕清香。小鸟儿也不甘落后,在树林里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仿佛在歌唱着这春天的美景。
许多人已经脱去了棉衣,一身轻松,走出家门。带着小孩,三三两两地来到野外踏青、放风筝,畅享这春天带来的新意。
而此刻的我,不但不能享受这美好的一切,还要经历一次痛苦的分离。村里同一个家族有一个已经出嫁了几年的姑娘,听说我懂得建筑预算,让我去她家的工程队帮忙做一年。尽管我也听说过她们的工地在东北,天很冷,而且工地上还出过事故死了人,但苦于生计,我还是满口应了下来。 妻子大概也听说了这些消息,如果不是供应孩子们上学,以她对我的依恋,我深深地知道她不会轻易同意的。那天她特地给我准备了厚厚的防冻衣服,尽管晚上我们谈了很久,她也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可就在第二天我上车的一刹那间,她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伤心地让人不忍直视。当看到汽车向前启动时,她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边哭边跑,像个泪人一样追赶。我也早已泣不成声,虽然我也有过离开她生活的经历。
我慢慢地把脸转了过去,我知道离开已是不可能改变的。两个可爱的孩子正在上学,每到学校催书钱的时候,我们家都会免不了紧张一段时间。自从我离开学校之后,我们家没有一个稳定的收入。前年跟着妻子的表哥在建筑工地干活,虽说她表哥看我干活踏实,头脑又灵活,待我不薄,但也解决不了问题。说实在的,他给我开的工资不低,而且还让我领工,在整个队伍里数我最高。可当年的建筑行业并不景气,工人干活是按天计算的,每干上一、两个月就没了工程,再加上中间阴雨天不能干,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除去孩子上学的费用和曰常开支,所剩无已。孩子们平时很难吃上肉食,每次看到邻居家改善伙食,两只眼晴可怜地盯着人家的饭碗一动不动,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记得有一次,我老妈包了一顿饺子。知道孩子嘴馋,特意给两个孩子留了一小碗,两个孩子因为抢着吃还打了一仗。我妻子为此给我闹了好久,说我没能力养孩子,让孩子跟着受罪。
我也整天恨自已,我一大老爷们,既不缺胳膊又不少腿,哪方面都不比别人差呀,为什么挣钱就不如人呢?当年在学校教学的时候,四次获奖,一次被评为‘模范教师’。可别人一个个转了正,拿着几倍于我的工资。甚至有一个靠关系进学校的女同事初中都未曾毕业,最后也成为国家教师,而且还是国家一级。后来因不满学校的不公正待遇,我辞职去了项城啤酒厂。在全厂新职工文化课考试中,全厂新晋一百五十名职工我考了第二名,厂里破格给我安排了成品车间工段长。本想着借此机会生活迎来改变,可偏偏上天作弄于我,工厂过了一年多就倒闭了。
汽车到了济南之后,我换了火车。火车虽然比汽车稳,但人太多,气味难闻。那时的火车还没禁烟,弥漫的烟雾就像老家的厨房。我的坐位靠近窗户,那时的车窗不是封闭的,我把窗户打开了一点,感觉舒适了许多。谁知道刚坐下来不久,天南海北的旅客操着各地浓重的口音拉起了家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嘈杂的声音加上未散尽的烟味让我难受得想吐。我索性用双手捂起了耳朵,头伏在茶几上。这个方法虽然有点笨拙,居然起了作用,感觉清静了不少。后来,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感觉双腿发凉,我眼睛微微睁开一下,四周打量了一下。人比开始少了很多,原来连过道也很拥挤的车厢,这时,竟然也有个别空座位。车厢里再也听不到寒喧声,连抽烟的人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时,喇叭里传来广播员的声音:‘旅客同志们,列车进入山海关,天气变寒,请大家注意保暖’!她的声音似乎很起作用,话音未落,大家便纷纷跺起脚,抖起腿。我下意识地摸摸衣服,不对啊?妻子给我准备地衣服我全捂在身上,为什么还这么冷啊?
我透过车窗往外望去,火车行驶的并不是很快,我能清楚地看到外面萧瑟的本不属于春天这个季节应有的景象。
一座座突兀的山丘孤零零地瘫坐在冰冷冷的黑土地上,一棵棵只剩下树干的白桦树可怜巴巴地被风吹来吹去,偶尔会有一两段枯枝凄惨地掉落在冰凉的地上,没人发觉,也没人愿意理睬。树杈上偶尔倦缩着有一、两只黑色的叫不出名的小鸟,不停地张着嘴张望。虽然我在车厢里听不出它发出的声音,但从它那绝望地表情,不难看出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里挨饿了很久。似乎不停地发出哀鸣,向上天求救。树木之间一个个不大的水塘还没有解冻,像一片片不规则的玻璃镜,没有阳光的照射,没有一丝光芒。池塘周围一丛丛衰败的蒿草,在这个春天里还没有焕发出生机,好像早已厌倦了这里环境,有气无力地摇曳着、忍受着。
我学习过、并且也传授过许许多多关于描述春天的文章,在我的印象里怎么也找不出一段,甚至一句也没有和眼前的景象能够联系在一起的字眼。
那一年的春天真冷,冷的出奇,冷的可怕。
时间已过去二十多年,我从不愿提起那年春天的经历,更不想回忆它,我想让它永远尘封在我的记亿里。直到今年再一次聚会上我再次遇到当年那位同族的姑娘,才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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