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的绳索中,只要有一方使力,另一方必定无法置身事外,很多年后郁唯一才明白,不是缘分太深,而是有人用力太深。
如果函数是由一些基本函数通过四则运算结合而成的,那么,它的定义域是使各部分都有意义的X的值组成的集合……郁唯一在走进学校的前一秒还在脑中整理昨天看过的数学课本。
比起前一天预习后一天听讲,郁唯一从初中开始养成的习惯便是把书自学一遍,然后直接做题,她只在课上挑选自己当时不太理解的地方来听。
昨天的函数章节有些地方不懂,预估将在两个礼拜后才能讲到,她想到张远,初中毕业后他就借了高中的课本,想来应该看完了。
“郁~唯一?”,姓和名之间被隔开,暗示着两个人的不熟悉,但郁唯一已经知道是谁了。她侧头望着右边停下脚步的人微微点头,“老师好”。
骆时年轻的面孔上挂着大男孩般的笑容,“恩,唯一好”,可能是看着郁唯一有些拘谨,随后补充道,“我比你们大不了多少岁,以后在课堂上是老师,课下就把我当朋友”,郁唯一点点头。
自从上次在语文自习上画画被他看到后,郁唯一每次见到他总有一种被抓住把柄的感觉,这种别扭的感觉甚至带到了地理课上。
“你很喜欢画画?”,骆时打破沉默,随口问道。
“恩,老师可以帮我保密吗?”,郁唯一扭头看向骆时,眼神里却并没有请求,甚至带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命令,骆时看着她,本想问出口的为什么变成了“好”。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郁唯一尴尬地扬起嘴角,“那谢谢老师”,随后快步走进教室。
郁唯一刚把书包放下,卫生委员提醒她值日,她不紧不慢地把袖子卷起后朝讲台走去。
她蹲在墙角磕黑板擦,起身时看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侧的景深,似乎没料到她会冷不防地起身,匆匆往后退了一步,随后露出他的景式笑容,“幸亏躲得快,不然撞到我了”。
“不是还没撞到吗”,说完瞥了他一眼往回走,景深拽住她胳膊,试探地问“昨天你……”,郁唯一略带警告的眼神使得他咽下了剩余的话。
“还真是”,景深想起那天分别后昕承和雅雅对她的评价,“虽只见过两面,但她对人挺冷的,不怎么爱说话”,他朝楼道东边走去。
学生的活力永远在下课的几分钟才能得到尽情的释放,下课铃一响,原本空空的楼道里马上变得喧喧嚷嚷,男生背身靠着栏杆,看着过往的男生女生,时不时吹个口哨,张扬的声音跨过栏杆散开在整个校园。
郁唯一感觉头昏昏沉沉,合上课本也走出了教室,她的教室在教学楼的最东边,旁边挨着教研组,没有学生到它对面的栏杆上趴着,总觉到会遇到从里面出来的老师,紧张兮兮的状态不利于休息。
两节栏杆,只站着郁唯一一个人,她拿手覆在栏杆上,望着校园下面,脚蹬在栏杆最下面一层,身体微微向前倾着,忽然感觉到栏杆的晃动,郁唯一把身子摆正,原来是有人碰了栏杆。
“你这个动作有点……”,张远手扶着栏杆,侧身对着她,故意没把话说完。
“觉得我会跳下去?”,郁唯一看着校园下面,不动声色地接他的话,“张远,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挺不合群”。
张远笑笑,不置可否。
“可群体之外的我也在努力生活”,郁唯一把脚放下来,转身往教室走,扭回头时愣了一下。
教学楼的最东边,景深扶着栏杆倚在那里,在她回身时也转身回去了,13个教室组成了直角三角形的两条直角边,他和她所站的位置连起来正好是直角三角形的斜边。
直角三角形,斜边最长。郁唯一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了一遍。
中午放学时,郁唯一等大家都走后开始值日,扫完地后,她一手提着拖布一手拿着垃圾桶向洗漱间走去,经过楼梯口时发现景深背着书包站在那儿,看见她走近后吹了声口哨,郁唯一冷笑了一声从他身边走过。
“喂,你笑什么”,景深追上她,“细胳膊细腿的,一看就发育不良,等着”,他拿起郁唯一手中的拖布和垃圾桶走向男生厕所。
不到一分钟景深便出来了,看着郁唯一怀疑的眼神,景深把拖把朝她那边移动,“要不你检查一下,看看我涮干净了没”,在即将碰到她时他收回了手,有细小的水珠散开在两人之间,汗水顺着他白皙的脖子流进了校服口子里。
“水洒在我身上了”,她望着他的背影。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景深走在前面没回头,快到教室门口时望了最西边的栏杆一眼,忽然把垃圾桶放在门口,“你自己拿着吧”。
郁唯一接过他手里的拖把走进教室,景深倚在门口看他,金色的阳光漏过栏杆,斜印在他脸上。郁唯一拖完中间的走廊后,看到景深还在那儿,“你不回家吗”。
他回不回家她其实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她拖完最后一条走廊就可以回家了,但是不习惯和他一起。
她整理好后面的柜子后伸了个懒腰,歪了歪头,转身发现门外空荡荡的,景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立在原地做了几个活动腰肢的运动。
整个校园只剩下了广播台的声音,她抬头望着天空,像倒挂的海,偶尔飞过的鸟儿是海中的船,形状颜色各异,在海里自由飘荡。
“唯唯,爸爸妈妈带你去看海好不好”,像是翻起的浪潮把深藏海底的贝壳卷上了岸,冲到了她的脚边,然后便再没回去。
“好”,你带我去看海吧,”郁唯一在心底呼唤。
过了放学时间,连学校门外都冷冷清清,偶尔从学校出来几个学生,东南西北各走一边,郁唯一一个人走在路上,她加快了脚步,奶奶一定等着急了。
走过天桥时,一辆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凉风阵阵,她眯着眼睛朝前面看去,自行车忽然停下,“要不要我送你”。
没等她说话,“你不会真要坐吧,想得美”,景深抓着车把,一副随时要飞的架势。
郁唯一无视他,从他自行车旁经过后加快了脚步。
自行车在她左边一会儿加速一会儿停下,但始终跟着她,她不得已便在拐角处停下,“景深~”,她拖长了尾音,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又没说话。
“你叫我?”,他把自行车横着停在她面前,露出景式欠揍笑容。
“你无不无聊,不回家了吗”,说完后推开他走了,望着郁唯一突然恼怒的面孔,景深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之间生这么大的气,随后把自行车掉了个方向,朝相反的方向离去,逆风而行,他的衣服像一个即将起飞的热气球,在空落落的街道煞是扎眼。
她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在她心中,景深的幼稚行为像是一个小孩。
郁唯一不会轻易感动,也不会轻易生气,景深出现后却一个劲地在点火,想到这,她气得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