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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吗?”小悠晃着双腿坐在秋千上,歪着脑袋问道。清澈的眼神像一泓波光粼粼的湖水,望一眼就深陷进去。
“是啊!小悠当然是公子心尖尖上的人,那公子是小悠的什么呢?”秦文渊坐在情花树下慢悠悠地擦着长笛。
“公子是小悠的本命啊,这还用问吗?小悠是因着公子的喜欢和信任而存在的。”小悠清脆的声音夹着“咯咯”的笑声让整个园子都鲜活起来,朱雀大陆的记忆是那么清甜,却是秦文渊不愿触碰的。
灵隐门,青龙大陆一个三流的小修真门派。秦文渊是灵隐门的少门主,这个小世界有五个大陆,分别为青龙、白虎、玄武、朱雀、黄龙。“也不知当初是哪位惫懒的创世之神,起名如此潦草。”秦文渊莫名失笑。
若说惫懒,整个青龙大陆可能都没有比秦文渊更没追求、更佛系惫懒的修真者了,却偏偏生就是天灵根,即使睡觉,身体也会自动吸收天地之灵气,自行修炼,竟生生躺着也顺利结丹了。因为天灵根太过逆天,莫说在青龙大陆,就是中央的黄龙大陆也已经绝迹,灵体一族据说早就因为天赋异禀、浑身是宝,而惨遭灭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秦文渊的父亲是水木双灵根,母亲是单一水灵根,为何自己却是天灵根,这个问题在秦文渊很小的时候也探究过,可父亲说不知,只是对他的保护越发慎重。
修真者岁月悠长,秦文渊天性洒脱,时日一久也自放下不提,金丹之后平白又多二百年寿缘,至于什么时候修到元婴,秦文渊可没想那么多,他才二十多岁,在修真界这个岁数的金丹已经是人中龙凤。
故此,秦文源决定要入世游历,还美其名曰锻炼道心。他的父亲无奈之下只得拿出珍藏的水灵丹,将他的天灵根伪装成单一水灵根,只要不是化神期大佬,一般人是无法探查到的,并再三嘱咐他不得轻易渡人真气。
秦文渊嘴里敷衍地应着,心早都飞到千里之外,即刻隐藏起真实的修为,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开启了他的凡尘之旅。
青龙大陆在这个小世界的最东边,打小生活在海边的秦文渊第一次登上北边白虎大陆时,不禁为它广褒的土地和高大的建筑着迷 ,“十安城。”高大城楼上的三个大字透着古朴厚重的感觉,秦文渊细细看去,三个字首尾相连,隐隐有阵纹流动,再想细看,却又恢复成三个平常的大字。
秦文渊不禁赞叹,不愧是白虎大陆最大的城池,真是藏龙卧虎不可小觑。走在可并行三辆马车的官道上,周围人流如织,热气喧腾,秦文渊将身子探出马车,兴致盎然地四处观望。
“父亲,父亲你醒醒,求求你们救救我父亲,小女子愿卖身为奴。”秦文渊五感过人,这个姑娘距离虽远,他却听得分明,看得真切。
只见一极清丽的小娘子正白衣素履跪坐在地上哀哀地哭泣。脸上不着脂粉,却如上好的羊脂玉般莹润光泽,真是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好一个美人。
修真界从来不缺美人,但即使是他,也要道一个“好”字。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事原则,秦文渊快速下了马车左转,向另一条路行去。没走多远,就听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秦文渊闪到一边回头,一个女子衣衫不整、发辔凌乱一路踉跄奔逃,竟直直冲他撞了过来。
秦文渊错身一闪,避到路边,女子扑了个空,摔到地上,这才抬起头来,脸上汗泪交加,狼狈极了,嘴里不住地哀求着:“公子救我,求求公子救我!”秦文渊瞠目看着,赫然竟是刚才哀哀哭泣的女子。
正思量呢,后面一群人已经追了上来。领头一汉子满脸横肉,目光如蛇般阴冷,一把拎起地上的女子发出刺耳的笑声,“小娘皮,你倒是跑呀,我们公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竟不知好歹。”说着将女子掼到地上对身边一满脸麻子的男子抬抬下巴:“把她绑了,送到公子身边去,任由公子处置。”
一群汉子猥琐地笑着围了上去,地上的女子惊恐地后退着,双手十指鲜血淋漓,在地上爬着拽住了秦文渊的裤脚,绝望地哭泣:“公子,求你,求你救救小女子,如若被这恶霸得了去,小女子不如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话毕竟不管不顾一头朝路边的石墩子撞去,看架势竟不似作伪,秦文渊心下一动,一个闪身到了女子身边,一把捞住她手臂。
秦文渊还没等到女子崇拜的目光就迎来了一个沙包般大的拳头,由不得他多想四面八方的拳脚已经冲他招呼过来,十几分钟后地上歪七扭八躺了一地哀嚎不断的男人。秦文渊立在中间,周围一片叫好声,白衣乌发越发衬得整个人丰神如玉。
直到坐在这个新买的小院,看着对面跪坐在矮几旁为他安静斟茶的女子,秦文渊方觉得头疼,原本想逃离麻烦却带了一个最大的麻烦回来。
女子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通红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公子,青岚与父亲原本在家乡安稳度日,无奈西掖三年干旱,颗粒无收。父亲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一路逃荒至此,不想父亲病重…”女子泣不能言,又一个重重的头磕下,“只求公子帮我,让父亲入土为安,青岚愿为奴为婢报答公子。”
作为一个修行者,秦文渊已经很久没有情绪波动了,他用内力检视过女子,女子没有灵力,一个柔弱女子。可他知道,这世上越是看上去正常不过的事越是内有玄机。
夜深,书房。
一身黑衣的暗卫无声地落在地上,“少门主,经属下探查,这父女俩已经来这里半月了,她的父亲上周才病倒的,昨天就去世了。如你所料属下顺着线索找到了今天那群混混,人已经全死了,具体背后的门派属下尚未查到,所有的线索已被斩断。”
“少门主,属下建议…”说着比了一个手刀的样子。
秦文渊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不,先不动,夜十三,你看好她。”
秦文渊挥了挥手,暗卫行礼后消失。他坐在桌旁,轻轻地勾起手指无意识地搓磨着扇坠,“是谁呢?我一下山就被关注,少侠我真是魅力无穷呢。”
既是毫无头绪秦文渊也便静下心来每天看诊抓药,闲时读读凡间的医书,竟也读出些趣味来。他原本就是天灵根,现在被父亲伪装成极品水灵根后也拥有了水灵根的一些治愈特性。加上他从小杂书不断,给凡夫俗子看个病,倒是手到擒来,慢慢地竟闯出了一片名声。
而无论秦文渊如何试探,青岚竟一丝破绽也无。她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凡间女子,每天忙里忙外,洗衣做饭、斟茶倒水,待秦文渊也恭谨敬重之极,行事言语毫无邪魅之气,只不经意流露的良好教养,让人无法将她与一个乡下女子联系起来。
奉命一直盯着她的夜十三,亦未曾发现青岚与外人有任何互通的蛛丝马迹,与邻里相处一派温和守礼。“这就奇了,难不成还真是巧合不成?”秦文渊坐在书房里习惯性地用扇柄轻轻击打着桌子,再次否决了这个念头。
夜幕沉沉,夜十三隐在院中大树上浓密的枝桠里,青岚的屋子一灯如豆,窗纱上影影绰绰都是她窈窕姣好的身姿。突然,青岚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间开始慢慢褪去全身的衣服,夜十三脸色一变,猛地转过身去,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青岚伸出修长的手臂缓缓地剥离身上的棉布衣裙,只着中衣抬腿迈入水汽氤氲的木桶。眼角似无意般向窗外瞥了一眼,迅速收回,唇角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仔细瞧去,却又什么都没有了,让人怀疑刚才只是花了眼。
木桶里的花瓣在热气的蒸腾下散发出馥郁的芳香,香汤美人,任谁也想不到就在此时,青岚手臂上的一个青蔓纹身竟慢慢扭曲起来,不一会化身成一条碧绿的小蛇浮在水面,浑身碧绿,盘在青岚纤细洁白的手腕上,像世间最顶级的美玉一般。
青岚缓缓解开小衣的衣带,屏息静气,似乎怕惊扰了这静谧的时刻。裸露的肩膀和乳房如同象牙般精致而美丽,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青岚伸出另一只手慢慢靠近小蛇,“小游,开饭了。”她呢喃般地说道。就见那小蛇立直身子靠近青岚的左胸,眨眼之间,尖尖的牙齿啮咬到青岚洁白的酥胸上,碧绿的头颅微微颤动着,青岚整个身体沉入水中,酥胸随着身体的轻颤微微起伏,每一次的呼吸都在空气中留下一股淡淡的清香。
夜十三转过身来向屋内望去,女子正在擦试着如瀑的长发,她侧弯的腰肢柳条般柔软,衣袖半挽,整个人在雾气蒸腾的屋里如梦似幻,那种温柔竟让身为暗卫的夜十三都有一瞬的恍惚,他不由地轻叹一声。
白日的十安城却是另一番景象,繁华又充满了烟火气。这是少见的修士与凡人和谐共存的城池,虽未达到夜不闭户的安逸繁华,但由于城主令明文禁止修士城内打斗,故而百姓也算能居有定所,安稳度日。
“阿婆,你的咳症最多再吃两副药也便好全了,我再给你一个食疗方子,你学会了一直吃着,可保日后无恙了。”说着,秦文渊示意,青岚从内拿出一个手札递过。
“《秋梨膏》,哎呦!这如何使得!”扶着老妇的年轻后生慌得立刻站起身子连连摇手,“是嘞,这可是能传承家业的营生,秦大夫,这万万使不得。”老妇也挣扎着起身连连作揖。
“老人家。”秦文渊向前托起老妇的手臂,“小生初来乍到时也得老人家您多般照拂,且我不出几日即将再去游历,恐也无法再替老人家看诊问药,故而将此方赠予您,也是一场缘法。”说着,秦文渊拿起案几上的手札塞到年轻后生手里。
“离开?”年轻后生立直身子,偷偷地瞥了一眼青岚站立的方向,向前半步:“秦大夫,青岚姑娘也会离开吗?”他急切又希翼地盯着秦文渊。
“哦,不会,青岚并非我婢女,她是自由的,若她今后想在此生活,还烦请两位多多照拂一二。”
年轻后生双眼顿时迸发出惊人的光亮。他热切地望向青岚,秦文渊亦侧头望去,青岚在听到这个消息一瞬间的怔忡之后,脸上再度平静下来,一动不动地立着。
年轻后生的眼神黯淡下来,老妇扯着儿子跪下坚持向秦文渊磕头致谢后,相扶着蹒跚离去。秦文渊眼神看向渐渐远去的母子,余光却盯着青岚的一举一动,“我已经放出了鱼饵,鱼儿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才是。”秦文渊摩挲着扇柄的白玉坠子缓缓地笑了。
夜,漆黑如墨。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婆娑的树影仿佛是一条长蛇,在地上缓慢地蠕动爬行。
一袭青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书房门口,“公子,公子在吗?青岚有事相告。”轻轻的扣门声里,女子手上握着一个长条卷轴,袅袅婷婷地立着。
秦文渊看着窗纱上影影绰绰的女子,合上书本,“进来。”
门开,女子尚未走近,远远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肺腑。 女子翻飞的水蓝色裙裾间隐隐透出一角青蔓,绣在白色的裤脚上,在女子缓步行走间如碧波轻荡。
秦文渊合上书本静静地打量着跪在屋中的女子,“公子即已决定离开,青岚当就此与公子别过。公子对青岚的大恩,青岚无以为报,离别之际,欲将父亲留下的这幅画作赠于公子,这是青岚的族地,也许公子今后会用得到。“说完,青岚静静地跪在那里,双手高高托起卷轴。
“哦!族地?”
“是的,青岚是妖族,想必公子也是知道的。”地上的女子抬起头来,水光潋滟的一双美目直直地看过来,有一种释然的轻松。
“起来吧,救你只不过是顺手为之,不必放在心上。且这半年多来你已经做了回报。”
秦文渊起身走到桌前隔着袖子拿过画卷,暗暗调用天灵力进行探查,画卷并无异常。
画卷徐徐展开,整个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静谧而深邃。画卷中的水墨世界,涓涓溪流如丝如缕,汇聚成碧波荡漾的江河湖泊,水天一色波光粼粼,让人仿佛能听到那悠扬的水声和清脆的鸟鸣。远处云雾缭绕,如烟似梦,峥嵘的山峰、穿梭林间的鸟兽,时隐时现,透着几分神秘和空灵。近处,如桃花源般美丽的村庄,草木葱茏,百花争艳,美丽的妇人站在茅草屋前,她的头顶插着一支碧玉钗子,身穿绿色长裙,正对他盈盈相望。秦文渊一阵恍惚,只觉得无比熟悉,待要细看,画面却旋转起来,一股巨大的吸力向秦文渊卷来。
“妖物敢尔!”一个黑影蝙蝠般从梁上跃下一剑劈向画卷。画卷的旋涡被剑气劈中,秦文渊踉跄一步立正身体,再看手中画卷,山水依旧,仿如刚才诸般皆是幻觉。
夜十三已经与青岚打作一团,另外两名暗卫也从院中跃入,“呯呯砰砰”不绝于响。秦文渊挥手在四周设下结界,负手站立一旁。他对夜十三的身手还是很有信心的,青岚修习的功法非常地灵动轻盈,使用的武器却是日常缠绕在腰间的织金腰带,此时施展开来,才发现是一低阶灵器,腾挪之间周围有淡淡的青气缭绕,隐隐散着松木的清香。一时之间竟然斗得旗鼓相当。
秦文渊提气在旁掠阵,夜十三不愧是暗卫统领,几十回合下来,青岚已现败势,“十三,留下活口。”
秦文渊话音未落,只见夜十三一剑劈出,青岚竟不管不顾地欺身向前,夜十三急忙回撤,却陡然生变,只见青岚手臂上忽然一缕轻烟迅如闪电般射向夜十三面门。“不好!”秦文渊迅速出手,手中折扇向前飞出击打在那缕轻烟之上。却已然不及,那缕轻烟落地竟是条碧绿小蛇,此时却已经被扇柄击为两截,一截身子尚在地上蠕动,另一截头部却紧紧啮咬在夜十三颈项之上。
“噗!”的一声,青岚身子萎顿在地,口中吐出紫黑色的血液,“小游。”她白皙的手指在地上慢慢滑着,语气亲昵极了,“小游,来,吃饭了。”夜十三颈项的青蛇掉落下来,三角形的眼睛似有烟气漫过,朝着青岚慢慢闭上了眼睛。
秦文渊一把掐住青岚的脖子。“你就是如此报答我的,拿出解药,留你全尸。”女子白净细弱的脖子在秦文渊的手中很快涌出紫色的勒痕。
“咳……”青岚抬起雾气弥漫的双眼,唇角紫色的血痕为她增添了一份别样的凄美,秦文渊不由得放松手指。
“能死在公子手中,真好。”女子口中不断地涌出紫色的血液,秦文渊下意识间指间涌出一丝天灵力,立刻回神松开手,只这一丝,青岚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一丝红润来。“呵呵…果然。”青岚眼中绝望与希望的眼神交迭在一起,透出一种疯狂来。
“公子。”地上的女子挣扎坐起,跪伏在地。“青岚也不想的,青岚乃青鸟一族,那个人占我族地,囚我族人,他所图是你。”
“他是谁?”
“他是黄龙大陆……”女子忽然如被人掐住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她的眼神渐渐涣散。秦文渊不做他想立刻伸出手来,天灵力源源不断地向女子灌入。
“没用的,公子。”青岚挣扎着摇头推开秦文渊的手。慢慢张开嘴,一颗碧绿的内丹泛着莹莹的光泽浮在她的手中。这一瞬,女子满头青丝化为雪。“拿去,如果可以,公子以后遇到我的族人万望能伸以援手。”女子缓缓地扭头望向不远处的夜十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曾经那样温暖的注视过我。”内丹缓缓地向秦文渊飘来,地上的女子身形慢慢涣散,如青烟般散去。
黄龙大陆,一个空旷的大殿之上。一身斗篷的高大男子发出磔磔的笑声,“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已经闻到他的美味了。”男人从胸腔发出的声音象隔了皮鼓,发出闷闷的回响。
阶下的男人不禁又瑟缩了一下,更低地伏下身子,“也罢,青岚身死,此番也算有所收获,他果然是天道宠儿呢!你们功过相抵,此次就饶了你们。
先停止动作,以免打草惊蛇,下一次我会派紫烟去。哼!”阶上的男人甩袖转身,袖间弹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碾碎,和清晨的露珠给那帮鸟儿服下吧。哈哈哈!”男人张狂地笑着。“你们全力配合紫烟,不要再令我失望,否则……”如骨头碎裂般的“磔磔”笑声又在大殿响起,阶下的男人神识碾压般刺痛起来,昏了过去。
大雁南飞的季节里,夜十三终于养好伤,还因祸得福功力精进一层,而秦文渊也终于有了危机感,天隐功法突破到金丹八重天,境界稳定后给父亲用传讯玉简报了平安,一行四人一路向西行去。
大抵因为修行者都拥有漫长的生命岁月吧,因为孤独又或者是对世界的悲悯,他们总是会衍生出在世人眼中很多奇怪的行为。文渊少侠现在就正对一株情花树输出他的精气,而父亲的忠告也早已经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株情花树是他云游至玄武大陆时在一座大山偶然所得。说来也奇,自从青岚死去,秦文渊主仆四人一路西行竟是再平安顺遂不过,玄武大陆在这方小世界的最西面,民风彪悍,热情淳朴,真正合了秦文渊的性子。呼朋唤友、畅意喝酒,游山玩水的快活让他几乎忘记了曾有的危机。
白驹过隙,人间一世也不过是修真者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节点而已。这一日文渊少侠酒醒之后,于苍茫岁月忽有所悟,竟隐隐触动金丹九重天的壁垒。夜十三与另外两名暗卫护着他向南疾行,至玄武大陆与朱雀大陆边界处深山,秦文渊布下阵法,进入顿悟。
这一番顿悟竟足足一月有余,秦文渊心念微动,只觉方圆百丈之内,花鸟鱼虫,飞禽走兽,甚至连风吹过树梢的声音都无比清晰。这才发现经脉拓宽一倍不止,灵力更是充沛,修为竟然突破到了九阶,且境界稳定下来,距离元婴也就临门一脚。
秦文渊只觉心中畅快无比,他长啸一声一跃而起,四顾望去夜十三他们竟然在周围搭起树屋,林间空地中间此时正生着篝火,几人竟像凡人一般烤着山鸡,喝着美酒。
“少门主。”夜十三失态地跳了起来,几人快速围在秦文渊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候着。秦文渊冷淡地回应着,唇角却不由得翘起,心里充满了暖意。
“少门主,您尝尝,这山鸡味道好极了。”
“山鸡,你们可真是越发出息了。”秦文渊嘴里嫌弃着,手却诚实地拿起一串啃了起来。“嗯!嗯!这是,是珍珠冰灵鸡!”秦文渊眼睛蓦地睁大,手下更是快速地又拿过一串啃了起来。
“哈哈哈!”我就说少门主醒来一定惊讶,十三,你输了。夜十二与夜十一同时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这山里怎么会有珍珠冰灵鸡,据我所知,这种灵禽喜食冰灵草,而冰灵草依情花而生,难道?”秦文渊抹了把嘴,出声问道。
“呶!”夜十三仰头示意。秦文渊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峰峦叠翠,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松林尽头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刀削般陡峭,突兀地立在群山之间,竟隐隐有群山之首的意境。
“那里吗?”秦文渊收回疑惑的目光。“嗯!”夜十三领先向山上攀去。
“就这?”秦文渊神色莫名地看着崖顶的植物。原本应该枝叶繁茂,花朵娇艳的情花树此时如同被抽走了脊髓,奄奄一息,东倒西歪地萎顿在地,周围还依稀有打斗的痕迹。
山顶劲风袭人,地上的情花树仿佛不胜风力,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看着这生机微弱濒临死去的情花树,秦文渊不知怎的心中一动,自此带到山下,就这么半死不活地养了许久。春天来时,竟发出了嫩绿的小芽,这让文渊少侠分外欣喜,竟不惜输出自己的精气,每日进行灌溉。
面对夜十三他们的劝告,秦少侠振振有词:“情花又不是人,我给它输灵力,不算违规。”看着情花树一天天变得嫩绿的枝条,此时竟仿如有灵般簌簌地抖动应和着,秦文渊更是开心地笑起来,“万物有灵,我这是在修行。”
这一厢秦文渊少侠化身花匠,棋琴书画诗酒花。那厢秦文渊的父亲收到夜十三传来的暗讯时却惊忧不已,空旷的书房此时空气凝重。“昊天哥,难道我们的担忧真的应验了。”旁边坐着的美貌妇人紧张得坐立不安。“莲心,你先坐下,莫自乱阵脚。”书案之后一位面容端肃的中年男子温声安慰,正是秦文渊的父亲。
“我怎能不担忧,小渊自襁褓中就是我带着,夫人将他托付与我,如今被黄龙大陆的人盯上,定是发现小渊天灵体的秘密,这可如何是好。”说罢,再也忍不住低泣起来。
高大的男人顿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站起身子走到女子身边,笨拙地用大手给她试着眼泪。“莲心,你先别哭。夜十三暗信留言文渊已经突破金丹九阶,元婴也无非是临门一脚。你难道忘了门主遗训?”
“遗训?”妇人泪眼汪汪抬头。“天灵一族,只要境界达到元婴,就能破开封印进入族地,接受传承。”男人压低声音。
“啊!对。”妇人瞬间破涕为笑,拉住男人的手,“那还等什么,昊天哥咱们赶紧给小渊发灵讯,让他回来抓紧时间突破。”
“好!好!”男人掏出玉简,心里也舒了口气,想了想,终是放心不下,转头又安排三名暗卫前去接应。
玄天宗,试炼塔。
“紫烟,义父待你如何?”九层塔顶一位身材高大,一袭鎏金长袍,面容阴冷绝美的男人正低头望着跪在座下的女子。
“义父待紫烟恩重如山。紫烟从小异类,不受族人待见,全赖义父不弃教养至今。大恩大德,紫烟粉身碎骨难以为报。”座下的女子长着一张娇憨清纯的面庞,任谁见了都提不起半丝的提防之心,只眼神透着一丝狠戾。
“嗯。”男子满意地点头。“义父要你去办一件事,此去朱雀大陆,去取一个叫“秦文渊”男子的血。至于如何取得,那是你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让义父失望才是。”
“紫烟定全力以赴。”
“嗯,很好,去吧。”男人自袖间抛出一个通体乌黑的玉瓶,挥袖之间人已经消失不见。紫烟紧紧攥着瓶子,跪伏在地上又叩了一个响头,方才抬起头来。望着虚空,眼神中透出一丝汝慕和迷恋。
接到命令的不仅是夜十三,秦文渊看着手中的玉简,低声嘟囔:“真是无趣,立刻回家。”他摇摇手中玉简,“十三,一定是你告状对吧。”
“少门主。”十三跪下不语。
“得得,滚起来。”秦文渊转身,“走喽,穿过朱雀大陆,我们逛完凤凰山就回家这总成了吧,真是无趣。”男子临走小心翼翼地收起情花树,轻声念叨:“小情花,我先把你收到灵植袋里,等到了朱雀大陆安顿好就放你出来。”情花树的枝条轻轻地触碰着少年的脸颊,少年开心地笑起来。
紫烟包了凤凰城最大客栈的上房早早住下静静地等待她的猎物,客栈茶楼向来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紫烟坐在靠窗的位置丢了一块下品灵石给对面的男子,男子长着一副再普通不过的相貌,普通到也许他一转身没入人群,你就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
可紫烟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不可小觑。“拣城里的新鲜人新鲜事说说,给本小姐解解闷,说得好本小姐有赏。”紫烟手撑在桌上露出一副单纯好奇的样子。
“不知小姐想听哪方面的呢?”对面的男子一双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出言试探。“当然是关于……”紫烟脸上浮现一抹胭脂色,她贝齿轻咬,羞恼道:“你尽管将最近新来凤凰城的年轻公子好玩的事说来就是。”
对面的男子眼睛眯起,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要说年轻公子嘛,这风凰都城每天往来不可胜数,但大都是过客。可前天来了一行四位年轻人却赁了最大的院子住下来,为首那位公子真正是丰姿卓绝……”
夜十三花了三块上品灵石租了凤凰城东城的这处三进院落,心疼得直抽抽,只因他家少主说小情花到了疗伤关键时刻,定要寻灵力充沛之地。“哎!就当买个安全吧!毕竟这里可是凤凰城有身份的人聚集之地。”夜十三检视一下储物戒中为数不多的灵石,叹口气。
秦文渊解开禁制推开院门,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纯净极了,身体四肢百骸都感觉暖洋洋的。“十三,这屋选得不错。”秦文渊笑着朝后院行去。在白虎大陆即已露了行藏,秦文渊便令三人以随从身份一起出入,主仆四人一路前行,一副世家大族子弟的派头,反倒相安无事。
一身靛蓝长袍的夜十三三人似乎尚无法适应曝光与人前,脸上全都戴着银色的眼罩,纵然这样,也无法掩盖几位少年卓然的身姿,四人一行在街上行走,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
此时的夜十三可没空理他的少主,正携同夜十二、夜十一在院落周围布下防御阵法。
秦文渊将情花树安置在后院靠墙假山之前,又布下简易聚灵阵,放入几颗中品灵石,这才拍拍手自言自语:“小情花,期待你开花哦,听说真的是丰姿卓绝,美不胜收呢!”
微风拂过,情花树嫩绿的枝条在风中舞动,像一群欢快的小精灵在翩翩起舞。树枝上的叶子沙沙作响,犹如在低声吟唱,不断地触碰着秦文渊的衣角,秦文渊也笑了,他也不知怎的,每当面对情花树,总是内心宁静又愉悦。“居然打朵儿了。”秦文渊睁大眼睛惊喜地看着,又忍不住渡了一些天灵力给它,这才转身离去。
夜,浓黑如墨。月光如银,洒在静谧的小院,情花树的枝蔓尽情舒展着嫩绿的枝条,吸收着阵法的灵力,在月光下呼吸吞吐着,整棵树仿如被包裹进浓郁的白雾里,不知过了多久,直至月亮都陷入了浓黑的天幕,方才渐渐又显出身形,重新安静下来。
紫烟惊异地看着隔壁院落月华的异像,陷入沉思。“妖气如此浓郁,是什么呢?”她按捺下一探究竟的欲望,缓缓退了回去。
因为父亲一道接一道夺命催归的灵讯,夜十三几人亦是日日苦劝,出于暗卫特有的敏锐,近几日更是感到暗中之人的窥伺,待他探查却又无影无踪,更是加深了他的不安。秦文渊虽然表面洒脱不羁,实则心细如发,以他的功力亦是早就发现端倪,索性表现得越发浪荡,意图引出幕后之人。
夜十三几人力劝无果,只好更加小心防护。
是夜,紫烟准备妥当,望了一眼漆黑的天幕。今夜一丝月华也无,院内那股妖气也消失无踪,“真是天助我也。”紫烟肉疼地拿出主人给的“织梦逍遥丸”轻轻捏爆,一抹淡紫色的烟雾向隔壁院落徐徐飘去。几息之间,整个院落被笼在了淡淡的紫雾中,空气中溢出一股紫丁花的香气。
“就是此时了。”紫烟腾空而起,轻轻落在假山前的花圃里,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乌黑的玉瓶,辨明方向迈步向主院纵去,却在跃起的一瞬间跌落下来,浑身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禁锢,意识也开始慢慢消散。“是谁!”紫烟恐慌地挣扎着,意识却越来越弱,在意识最终消失前她好似听到一声少女的轻笑。
秦文渊做了一个无比瑰丽的美梦,他居然梦到他的小情花幻形了,有着无比纯净清澈的大眼睛,笑起来清泉般甜美的少女盈盈地向他走来。“公子,我是小悠啊!”少女眉眼弯弯地笑着。
夜十三揉揉惺忪的双眼,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他怅然地叹了口气,他又梦到了青岚。“那个美丽的女孩子,应该往生了吧。”忽然他一跃而起,“十二,十一。”他匆忙叫醒两人,自己向主院纵去。
“公子。”屋内秦文渊正在桌前画画,纸上女子言笑嫣嫣,赫然竟是他梦中的女子。闻声诧异地回望过来。“十三!”
夜十三长吁一口气。“公子,情况不对。我与叶十二他们竟然一夜好梦,睡着了。你可有发现异常。”
“倒是无恙。”秦文渊摇头,“我也做了个美梦。”秦文渊搁下笔出门,两人向后院奔去。
一入后院,秦文渊与夜十三几人就呆住了,一夜之间,情花树的枝丫上挂满了含苞待放的花苞。有的已经缓缓绽放开几片洁白的花瓣,有的已经开放,花朵洁白如雪,花蕾嫩黄如玉,宛如一支支雪白的小喇叭,满院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你不由得想靠近。而那些还未盛开的花骨朵儿,则像一支支纤细的毛笔头,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盛放。
秦文渊忍不住向前几步,“公子不要靠太近哦,情花初绽时毒性很大。”一道甜美的声音里一个少女穿着洁白的衣裙,满头青丝就那么瀑布般地披着从假山顶上一跃而下。
夜十三几人迅速将少女围拢起来,少女却似毫无所觉,竟赤着一双玉足缓缓地向秦文渊走去。缓缓而行的少女与秦文渊梦中的女子渐渐重合。“你是谁?”秦文渊轻声问道。“我是你的小悠啊,公子。”
“妖孽,看剑。”夜十三轻喝声中,一剑向少女劈去,少女依然无知无觉般立着。秦文渊的心忽然一紧,一掌向夜十三击去。
“少主。”夜十三停下身子。“这女子来路不明,不能留她。”
“你从哪来,可有家人。”秦文渊看着三步开外的女子,少女的气味很熟悉,他的天灵力竟一点没排斥。
“我是小悠啊,是公子的小悠啊,我的记忆中只有公子,公子不记得小悠吗?”少女大大的杏眼蒙上一层湿漉漉的雾气,轻烟似的眉头轻轻蹙着。
秦文渊的心莫名得一疼,他急忙向前一步,又觉得唐突,立在少女面前。“好了,我知道了,小悠不哭,你便住下来吧。”说着竟脱下鞋履递给少女。“先穿着,女孩子是不能赤脚的,等会儿给你去买新的。”少女的眼睛前一刻还泪意朦胧,下一刻就灿如星辰般笑了。
她学着秦文渊穿好鞋,一走一掉地紧紧跟着秦文渊向前院行去,清脆的笑声洒满一路。
“少主。”夜十三急步向前。秦文渊挥挥手,转眼走出了他的视线。
小悠却回头向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去了。
夜十三几人因了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女很是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却发现小悠性情单纯,不谙世事,除了围着秦文渊转,竟然一丝一毫也不直接接触他,即便端茶倒水都是用托盘托着,牵手亦是隔着衣袖,这倒让夜十三几人彻底放下心来。
而面对秦文渊的疑问,少女总是嘻嘻笑:“还不到时候啊,公子,总有一天,小悠能真正地陪在公子身边的,公子你信我吗?”
“信你。”秦文渊每次这么回答,都会沉醉在少女星海般的双眸中。
黄龙大陆,玄天宗魂阁。
一弟子惊慌失措爬起来向外奔去。“宗主,宗主不好了,紫烟姐的魂灯灭了。”声音未落,一记劈面而来的掌风将男子扇得跪了下来。一道黑影倾刻间站在空旷的大厅内,大厅中间圆柱形的阁架上点满了一层层的灯盏,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架子最上面正数第二层有一盏灯忽忽悠悠地,紫色的光芒已经快灭了,“紫烟。”男人向前伸出手去。就在这一刹那,紫色的灯盏竟然又慢慢地亮了起来,紫色的光芒尽然比以前还要绚烂。
男子黑色的眼眸毒蛇般紧紧地盯着那盏灯,手里飞快地掐算着,波澜不惊的眼眸露出一丝迷惑。“看好灯。”男人厉声喝着,转瞬间已在百米之外。
“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尔等都是草芥。”男子站在密室正中,自眉间取出一滴鲜红的血珠打在身前一面光洁的水镜之上,手中结出一个繁复的符咒,小心翼翼地送了进去。口中轻喝:“紫烟。”
睡梦中的紫烟一下惊醒过来,她亮晶晶的眼睛此时在黑夜里跳动着诡异的紫光。“哼!终于来了呢!”少女下床跪在地上,自储物戒中拿出一古朴的阵盘,咬破食指挤出一滴鲜血滴了上去。
不一会,阵盘中间腾起的灰色烟气聚拢成形,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渐渐显现。“紫烟,怎么回事。”男人低沉的声音在小悠识海响起。“宗主,无妨,紫烟被秦公子暗卫所伤,但也算有所收获,已经获得他的信任住进别院。”
“哦!你的族人可是很想念你呢。”男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宗主说笑了,紫烟只有义父,没有族人。”
“哈哈!好!好!”男人的笑声慢慢退出识海,“拿上血速回。否则,你是知道我的。”阵盘上男人的身影如烟般消散,无影无踪。
小悠缓缓起身,“公子,你要快点突破才行呢,小悠拖不了太久了。”她喃喃自语。
看着眼前逐渐恢复空白的水镜,男人揉了揉眉头,他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不安,决定不再等待。“是时候去青龙大陆转转了,灵隐门,秦文渊,天灵力……”他重复地念叨着,突然眼睛迸射出惊人的光亮,“天灵力,天灵体。”他畅快地大笑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天灵体一族,一定是天灵体一族,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登天之路。”
“秦少侠,既然你如此深藏不露,那么就让我送你一份大礼吧,不知你届时是否满意呢!”男子口中发出磔磔的笑声,英俊的面庞兴奋地扭曲着。
“昊天哥,小渊怎的还不回来,这几天我的眼皮一直在跳,心中很是不安。”美貌淡雅的中年女子眼眶下浅浅的青色,眉头紧锁。“应该就这几天,夜十三说已经在往回赶了,你且放宽心,小渊虽然性子跳脱,但并非不知轻重。”健壮的中年男子轻声宽慰着。
“公子,灵隐门美吗?那里也有山吗?能将小情花带走种上吧!”小悠雀跃地跟在秦文渊的身后不停地问着各种问题。
“美的,有很高的山,有满山的桃花,还有一座灵气超级浓郁的山脉,不过父亲不让我靠近,我们可以把小情花偷偷种在那里。”秦文渊耐心地回答着。夜十三不屑地撇撇嘴,一行五人快速地向凤凰城最大的传送阵飞去。
交了灵石站在传送阵上,秦文渊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袖子的少女哑然失笑,“小悠,你可以握着我的手。”
“公子,现在还不行哦。不过只要公子突破元婴,小悠就可以牵公子的手了。”少女摇头晃脑地笑着。
“呵!这是嫌弃你家公子修为呢。”秦文渊的声音在瞬移的光幕中消散于无形。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秦文渊才从青龙大陆天机阁出来,迎面碰到了接应自己的三名暗卫。“怎么回事,你们全出来了,父亲母亲那里谁在守护?”秦文渊厉声喝问。
“回禀少门主,门主开启了护山阵法,非化神期老祖破不开的。”一名劲装男子躬身回话。
秦文渊挥了挥手,一言不发向前奔去,内心的不安一波波涌来。
一天前。
“护山古阵?小小灵隐门居然会有如此上古阵法!”一袭镶金黑袍的男子,戴着半面银色面罩,裸露的半边脸俊逸非凡,一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微微地眯着,如一条伺机出动的毒蛇般阴冷。
“宗主,此阵是个幻阵,属下无力破阵。”一身青衣的男子躬身回话,瑟瑟发抖。
“无妨。”黑衣男子罕见地没有发怒。“螭龙,你去破了它。”挥手间一位身着绿袍身材瘦小的男子走上前来,拿出一根碧绿的竹笛吹了起来。“呜呜咽咽”的声音里,空气中传来“簌簌”的声响,没一会,铺天盖地的毒蛇从众人脚边穿过。绿色的,金色的,青色的,黑色的……发出“嘶嘶”的声响向着山门蜿蜒而去。
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急匆匆在周身布下防御。“放心,游侠儿们可不会将毒液浪费在你们身上。”绿袍男子呲牙一笑,满口的黄牙让人恶心欲呕,黑衣男子嫌恶地瞥了一眼,扭过头去。
一柱香的功夫,山门大开,“谁人在我灵隐门撒野,速速交出解药。”一位身姿矫健的中年男子当先奔了出来,旁边跟着一位美貌淡雅的妇人,随后几十人鱼贯而出护在他的周围。
“哦!想必这位就是灵隐门门主了,幸会。”黑袍男子敷衍地拱拱手。“在下灵隐门门主秦昊天,敢问前辈是何方高人,所为何事竟以毒犯我山门。”秦昊天看着面前气蕴内敛的男人,心突突地跳,他看不清他的修为。秦昊天微微侧步挡在女人面前,错身低语:“莲心,速带弟子回去,封死山门,等待渊儿。”
女人急切地抓住男人的袖子,轻轻地摇头。
“秦门主,怎么,不欢迎我,这就让夫人回去可不是做客之道。”黑衣男子话音刚落,秦昊天拧身向他袭去,嘴里同时喝着:“莲心,走。”
“当然要走,请秦门主和夫人回宗门做客。”在黑袍男子猖狂的笑声里,在众人竭尽全力地拼斗里,在无数呻吟痛苦的哀嚎里,灵隐门前的石头都被鲜血染红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秦昊天腥红着双眼嘶吼。
黑袍男子抚了抚宽大的衣袖,意态潇洒地走了过来低头看着萎顿在地的男人:“秦门主,我们是谁不重要。关键你是谁?秦文渊又是谁?
或者,你告诉我天灵体的族地在哪里?当然作为交换,我不但可以放过你,并且给你一生都想不到的荣耀,怎么样?嗯!”
秦浩天的内心一片冰凉,他不舍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妻子,女人身上鲜血淋漓,嘴里不停地“唔嗯”着摇头。终于,秦昊天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得知道你是谁?”
“黄龙大陆,玄天宗。你觉得身份够吗?”男人倨傲地说着。
“够,太够了。”秦昊天疯狂地笑着,暗里将所有的灵力集中在丹田,“想要自曝,哼,也要看我愿不愿意。”一双大手突然掐住了秦昊天的脖子。“昊天!我和你拼了。”女人挣扎着爬了起来,却被旁边的绿袍男子一掌劈晕过去。
“绑了,带走。”
一群人蝗虫般涌来,留下满目疮痍,蝗虫般退去,只剩下空寂的山谷记录着这惨烈的哀伤。
小悠轻轻嗅了嗅鼻子,内心强烈的不安让她一向笑意盈盈的脸上都布满了寒霜。
“小悠,怎么了。”秦文渊率先发现她神情不对。
“公子,小悠闻到了血液的味道。”少女担忧地看着少年。
“血液?”秦文渊没有问原因,只将功力施展到极致,闪电般向前飞去。
“师母,师母你醒醒。”天光暗沉时,从山门中飞奔出几个总角小童,抱着晕倒在地的中年女子痛声地哭泣叫喊着。“母亲!”一声凄厉的呼唤声里,小童抬起泣血的双眼,秦文渊竟直直从半空中一头栽了下来。
小悠慌乱中一挥手,一大片蒲草云朵般飘了过来,托住了秦文渊下坠的身子。夜十三惊异地望了一眼,顾不上其他,随着秦文渊奔了过去。
秦昊天睁开眼睛,整个人被吊在一个架子上,半截身子泡在水里。他尝试着调动木灵力疗伤,却“噗”地吐出一口黑血。“呵!水木双灵根,灵值八十七,真不赖呢。我对你不错吧,准备的浴汤可合你意。”岸上长椅上身形修长的俊逸男子坐了起来。
“呸!”秦昊天冲着岸上吐出一口浓痰,闭上双眼。岸上男子霍地站起身子,狂怒地一掌轰向水面,却在出手的刹那收回了劲力。嗤笑出声:“呵!不知道等你儿子秦少侠来救你,你还会不会这么硬气。哦!不对,不是你的儿子。让我猜猜,是你的小主子,对吗?”
秦昊天猛地睁开双眼,目眦欲裂。“你到底是谁?要对少主做什么?”
“哈哈哈!这就怕了?我当然,是好好地享用他,二十年了,天灵体的味道我可是一直记忆犹新呢。”男人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露出无比贪婪的神情。
秦文渊呆滞地坐在这条山脉前已经很久。小悠默默地陪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天灵体,族地,少主……”母亲醒后泣血般的一番话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炸得他脑仁生疼。他视为母亲的女人,转眼间成了母亲的侍女。他视为天的男人却原来竟是父亲的侍卫。
他二十七年构建的所有幸福王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家族沉甸甸的仇恨,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的心中一时充满了鼓荡的勇气,一时又因自己的渺小颓丧不已。
小悠看着这个霜打了般的少年心中担忧不已,缓缓地挪了过去,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秦文渊却似被烫着般闪开,望着小悠的眼神充满了戒备。他轻笑出声:“小悠,你又是谁?”
“公子,请原谅小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信小悠,求求你相信我。总有一天,小悠会告诉你一切。小悠这一生只愿陪着公子一生一世,你可信我?”小悠的眼神还是那么纯澈。
秦文渊却低下头去,“嗯,信你。呵!我该信谁呢?谁又能让我相信?”秦文渊放空的眼神没有一丝生气。“不管你是谁?小悠,你走吧。明天起我将闭关突破,怕是顾不到你了。”
“公子,不,小悠不离开。待公子突破进入族地。小悠陪你一起。小悠能帮到你的,你信我。”
“族地?你居然知道。”秦文渊的眼神戏谑地望着小悠。“你到底是谁?我要如何信你呢?”说着轻轻拂开小悠的手,径自去了。
秦文渊拜别母亲,闭关突破。小悠忧伤地望着他,浑身仿佛蒙了一层灰蒙蒙的烟气,整个人像被抽干水分的花朵。
秦文渊心中涌起一丝心疼。他想说什么,却终是狠下心来回过头去。“夜十三,你好生送小悠姑娘出山。如若,她不愿离去……“秦文渊默然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便待我出关前往黄龙大陆时再行安置吧。”
二十日后。秦文渊体内的金丹“咔擦”一声裂开,秦文渊引导天灵力一遍遍冲击着碎裂的金丹。很快,在他原先金丹碎裂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婴儿虚影。经脉内的真元疯狂地涌动,而丹田内的真元也是翻滚不已,不断地攻击着婴儿虚影,慢慢地婴儿虚影开始变得凝实起来,眉眼五官渐渐变成秦文渊的模样。
密室之外。灵隐门上空聚起毛毡般厚重的积云,灵气正铺天盖地朝此涌来,照得黑夜一片白昼通明。 云层不断增厚,终于一道碗粗的劫雷闪耀而下,一道身穿靛青长袍的男修从下面的山洞之中飞了出来。
男子长袍鼓动之下显得越发瘦削挺拔,看着这雷劫竟是露出一丝笑来。 第一道劫雷秦文渊成功地接下,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第二道、第三道更粗一点的劫雷不断落下,秦文渊已经跪坐在地,此刻他的体内无数细小的经脉碎裂,雷光电幕之下,深色的长袍下皮肤亦寸寸绽开,血肉粘在靛青长袍上,秦文渊痛到颤抖,脸上却愈加坚定起来。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难熬,秦文渊痛到麻木时,忽然满天的星光倾泻而下,天空降下甘霖,飞快地修复着秦文渊身上的伤痕。
秦文渊长啸一声,飘然而出。一身靛青长袍的公子长身如玉,周身气息更加内敛冷肃。
“属下恭喜少主,突破元婴。”
“渊儿。”小童扶着的美貌妇人摇摇欲坠。
“母亲。”秦文渊急步上前扶住。“天灵族一脉所有的传承系于你一身,当中会发生什么,无人知晓,保全自己要紧,切莫冒进。”妇人紧紧抓着秦文渊的手满目清泪。秦文渊退后一步,双膝跪地。“文渊拜别母亲,谢母亲抚育之恩,母亲放心,文渊定会将父亲救回来。”说着秦文渊重重地叩下头去。
小悠远远地近乎贪婪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她最近越发地虚弱了,她盯着自己苍白的手苦笑,没了秦文渊的信任,她不知自己还能存在多久。
黄龙大陆,玄天宗水牢。
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秦昊天无力地睁开双眼,他舔舐着干裂的唇角,盘算着日子,心里默默祈祷着。
“秦门主。”冰冷的声音中,一道颀长的身影倏忽而至。秦昊天重重地垂下头去。“呵呵!你那好儿子就快来了,你知道吗?”那个声音似乎找到一件有趣的事情,继续自顾说着:“他一旦接受传承,会变得更强大,那么献祭的能量就会越强大。”他的眼神变得炙热而狂烈。
“呸!”秦昊天吐出一口血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千万记得把脖子洗好。”秦昊天哑声嘶吼。
“哈哈哈!”男人似乎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般狂笑起来。“看到你这么痛苦,我可真不忍心,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我啊,给你的好儿子找了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她很快就带他来见你了。”在秦昊天吃人的眼神里,男人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了。
“啊!啊!我杀了你,杀了你!”水牢内一声声痛苦的嘶吼经久不息。
秦文渊孤身一人进入族地已经不知几天了,这个小世界自成一体,无日月星辰,像一个蓝色的星球。四周全是星子般璀璨的蓝色晶石,再远处是一座座玉化的骸骨,无序地排列着,莲坐下刻着简单的碑文。秦文渊挨个叩拜着,十八尊雕像,十八代宗主,从他父亲这一代断档。
没人告诉过他如何接受传承,秦文渊四处走动着,这个世界仿佛没有边界,纵然他飞的再远,落下后也会回到这些骸骨面前,就仿佛这些骸骨是与他一起移动一般。他颓然地盘坐在地上,轻轻抚摸着灵植袋,眼前又浮现出小悠哀伤的双眼。
“公子,小悠求你,带上小悠好吗?你信我,族地凶险万分,带上小悠,小悠能帮你。”看秦文渊不语,少女急切地抓着他的衣角跪在地上。“或者,或者公子带上小情花吧,也算给你做个伴,行吗?”少女不住地哀求着。短短二十日不见,少女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
秦文渊将神识探入灵植袋,情花树仿佛也失去生气般灰蒙蒙的。“小情花,你也不喜欢这里是吗?”他心疼地向情花树输了些灵力,情花树欢喜地颤栗着。
“小情花,我出不去了,这个小世界像长在我脚上一般,一直在随我一起移动,我是不是很没用。”秦文渊轻声呢喃着。情花树默默地用枝条在他手臂摩挲移动着。
“对,就是这样,一起移动。”忽然,秦文渊猛地站起身来,“哈哈哈!小情花你真是我的幸运树。”秦文渊调动体内所有的天灵力以所有骸骨为点,连接成线。很快,一个古朴的阵法泛着莹润的白光浮现在半空,“滴血入阵。”秦文渊脑海中忽然传来一道苍老又柔和的声音。
随着鲜红的血液滴入阵心,秦文渊的识海忽然“轰”地一声炸开,大量的灵息在他识海绞成一团,秦文渊大喊一声在一片白色的光幕中晕了过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随着他晕过去,小世界的场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秦文渊正置身在一个仙境般美丽的世界里,空气中灵气充裕得宛如实质,鲜花如锦,林间小兽姿意地四处徜徉着,为这片世外桃源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随着灵息的转化,传承的接受,秦文渊的修为节节攀升,元婴一阶,二阶,三阶……最终停留在元婴八阶止步不前。
这个世界的一草一木,万千生灵都在秦文渊呼吸之间尽揽眼中。他缓缓睁开双眼,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接受传承后这一瞬他竟不知应该欢喜还是忧伤。
原来他们天灵体一族因为天赋太过逆天,违反了这个位面的天地法则,故而为了维持血脉传承,每一代的门主都要在陨落之前以身为祭,一生灵力反哺这方天地,作为回报,天道允许他们以魂灵体存于这世间,永生永世,直到他们自己选择往生。
“永生永世啊!”秦文渊嗟叹不已,而那些选择往生的祖辈们,一旦血脉被激活就成为正邪两道争抢的目标。正道通过与之联姻可得到血脉强大的后代,邪魔通过撷取他们的灵体或者献祭成就大道。
“黄龙大陆,玄天宗。”秦文渊的双眼迸射出强大的恨意。
“秦少侠,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玄天宗山门前黑袍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要的是我,放了我父亲。”秦文渊暗自打量着对面的男人,“自己还是太弱了,如果燃烧潜能或可勉力一战。”感觉到秦文渊的死志,小悠着急地轻轻扯着秦文渊的袖角,轻轻摇头。
对面男子瞳孔倏地睁大,“啧啧,真是郎情妾意,可惜你太弱了。”
“废话少说,要战便战。”秦文渊拧身上前,“他是我的,你们去救门主。”天地瞬间昏暗,夜十三等人心知留下无益,向着山门冲去。“渊儿小心。”莲心最后看了秦文渊一眼,也向着山门飞去。小悠飞到空中冲夜十三等人大喊:“捂住口鼻。”挥袖之间,一片粉色的烟雾倾空而下,夜十三等人下意识方才捂住,就见下方玄天宗众人如若疯癫般互殴起来。
“竖子竟敢使毒,拿命来。”黑袍男子拧身向小悠飞去,却半空中被秦文渊截住,两大绝世高手施法,山门前顿时砂石横飞,天崩地裂。
这场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那么苍白,“化神期,这就是化神期的力量啊!”秦文渊心底一片冰凉。
他远远望去,父亲一行在小悠强大的毒烟助攻之下,已经顺利救出,正在青鸟一族护卫下向远方飞去。他不舍地看了一眼,准备强行动用潜能,小悠却似有所觉般回身向他飞来。
“小悠,走,不要回来。”秦文渊心下大急。他想起来黄龙大陆的前夜,“公子,小悠求你,任何时候都请相信小悠好吗?公子是小悠的本命啊!”少女的眼神委屈又热烈。“好!我信你。”秦文渊不知怎的忽然想任性一次。女孩的脸庞在他话音刚落突然布满了绚烂的神采。“我就知道。”女孩雀跃地上前,扯着他的衣袖。“公子,你忘记了青岚姐姐,她给你留了画卷,我们可以联系青鸟一族帮忙的。”少女叽叽喳喳地说着。
“小悠?”对面男子戏谑地叫着。“紫烟,小悠这个名字可不好听,跟在秦公子身边这么久,这是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吗?”
“紫烟?”秦文渊难以置信地望着飞奔而来的少女。
“宗主,你既然所图是他,其他不相干人等就放了吧!”小悠俯身一礼。
秦文渊悲愤欲绝以毁灭之心立刻燃烧真元,却在一刹那间丹田被一丝粉色的烟雾包裹,“你,小悠你居然……”秦文渊激愤之下喷出一口鲜血。
“哈哈!好,紫烟好样的,本尊答应你。放过他们。”秦文渊倒在一双纤细的臂腕里意识中传来一声轻叹:“公子,小悠不会让公子死,你信小悠。”秦文渊恨得五内俱焚,彻底晕死过去。
秦文渊鼻间闻到一股松木的清香,睁开眼来。“渊儿,你醒了。”
“母亲。”秦文渊挣扎着坐起。却发现周围景致很是熟悉。“没错,渊儿,这里是青鸟族族地。”妇人又笑又哭。
秦文渊怔怔地看着半晌无言,他有太多疑惑。“一切都结束了,渊儿,三天前小悠送了你过来,只说自己有法子对付玄天宗。”妇人拭着永远也抹不尽的眼泪。“小悠是个好姑娘,娘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两天前玄天宗起祭坛,天生异象,空中甚至降下登天云梯,谁知最后关头,那玄天宗宗主竟然半空吐血,身死道消。”
“小悠呢?那小悠人呢?”秦文渊心里涌起巨大的不安。
“没了,小悠人没了,再无人见过她。”
妇人说了什么,秦文渊听不到了,他觉得内心塌了一块,血液中都冒着冷气。
三个月后,遍寻不见小悠的少年绝望地跪在轮回尊者殿前。
千浔叹了口气,“可是想好了,我的价钱可不便宜。”秦文渊沉默地点点头。
千浔挥手在一方水镜前打出一个法诀。
“我让公子看一个故事,一个和你知道的或许不一样的故事。”
是夜,别院中跃进一抹白影来,身手敏捷。
然而,当她落在那片生机勃勃的花丛中时,尚未迈出一步,周身却突然被脚下蹿上来的朦胧白光包裹。
顷刻,女子倒地,了无生息。
半晌之后,女子再次睁开眼,然而那双眸子,盛满了天底下最单纯的光影,她手指拂过自己的心口,露出甜甜的笑来。
“公子,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画面一晃是文渊在牢内昏过去后的景象。小悠周身突然泛起白色光芒,她穿过牢门走了进去,伸手想要抱他,却终究眼露苦涩收回颤抖的双手。
地上的文渊消失不见,她却一晃变成了他的模样,一直待到天亮,被拉去玄天宗祭坛献祭。
最后,是身影模糊的白衣女子亲手在秦家别院竖了墓冢,然后笑着消失在那片枯死的情花丛中。
世间,再寻不到她半分影子。
千浔看着失神的秦文渊,收回了水镜,秦文渊扑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战栗。
“怎么回事?”
“看不懂吗?”千浔的目光透过竹窗望向外面迷蒙的天地。“有了灵性的情花,杀死了带着以伤害你为目的前来的杀手,夺舍重生。”
“一直在你身边的小悠,是你从遥远的断情崖救回来的精灵,是你用灵气浇养的花精,是世上将所有真心都交付于你的女子。”
千浔的声音像是来自天际,飘渺不可寻,却偏偏清晰无比。“她因你的灵气重生,由你的希冀成形,因为你的信任,她才能够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因为你信任的崩塌,消失于这个世间。”
秦文渊跪坐在地,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来,眼泪汩汩而下。是了,从他开始不信任她,她的身子便日益虚弱。
她哭着求他,公子,求你信任我。
可惜他不信。
“她最在乎的人是你,希望你能信任她。她是情花幻化而成的精灵,继承了情花的毒性,全身是毒,所以才从不让你碰她。可惜你不知道。”
“天灵族的墓葬中,有着能令她情毒消失真正成人的至宝洗髓丹,她想要找到它,在今后的岁月里,能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给予你妻子的温柔。她不能告诉你她的身份,因为那将违背天地法则,让她彻底消失。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隐瞒着,天真地以为自己爱的人,会毫无芥蒂地信任自己。”
“她借别人的身体生存在这个世间,想要演绎和你的地久天长。只是你不愿给她这个机会,用你的不信任,亲手将她扼杀。”
“秦文渊,有句话,小悠让我告诉你。”
他终于抬起头来,浑浊的眸子有着冰凉的绝望。
“她说,是你带她离开了那片死亡之地,给予她新生。她不恨你,只恨再不能陪着你。”
秦文渊想起他第一次看见小悠,精灵一样的女子坐在花丛中,对着他笑。她早就告诉他了,不是吗?承认她的身份,告诉他,他是她心尖尖上的人。
可惜他不信她,他亲手摧毁了她的人生,摧毁了他们本该美好的今后。“公子想知道的,千浔已悉数告知,酬金你选择留下什么呢?”
“我既有眼无珠,那么这只眼睛你便拿去吧!眼盲心瞎,要之亦无用。”
一阵眩晕袭来,秦文渊倒地之际隐约听到一声叹息:“痴儿。”
落魄的男子踉跄着离开了忘川。夜已深,雨倾盆,他单薄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倾塌。
小悠,你看见了吗?那个男子,你终究长在了他的心尖。
一片葱翠又孤寂的山谷里,山崖高耸入云,男子跪坐在枯死的情花树旁,怜惜的眼神穿过空气像在凝视最心爱的人。
“小悠,这是你出生的地方。小悠,我等着你回来。”
男子脸上显露出惊人的信念,他,唇角带笑,如同雕像,执着到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