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最后一抹夕阳,走在回家的路上,每天人来人往的街道少了人影,一栋栋高楼眨眼间隐于一片温柔的夕阳里。时间总是悄悄,它并不残忍,每一份相伴或相遥望的真情,即使可以低到尘埃里,还会开出卑微的花来吧?
我手里拎着绞好的肉馅,还有一小捆韭菜,今天冬至了,回家该给孩子们包饺子吃了,我心里默念着,脚步加快了,落日的余晖把影子拉得很长,今年冬至好像异常的温暖。
孩子们看到要包饺子了,都很开心,儿子吵着要吃肉馅,女儿满脸反对。我知道,女儿如我一样喜欢韭菜鸡蛋馅,家里只有爱人随意,做啥就吃啥。我和好面,弄了儿子爱吃的肉馅,自然也得包女儿要吃的韭菜鸡蛋,看到孩子们如此健康快乐的成长,所有的奔波和疲惫又算什么?我相信每一个做父母的都一样。孩子们身前身后地嬉闹着,我偶尔地嗔怪着他们,但却被这份简单的幸福包围着,这是我小时候最羡慕,最渴望得到的幸福。
特别冬至的记忆,总是刻骨铭心。那年我九岁,是母亲带我去继父家第一个冬天,那个冬天雪很大,所以特别的冷,我满手满脚的冻疮,继父的小女儿文文,似乎特别嫌弃和讨厌我,连吃饭都不喜欢挨着我。冬至那天,母亲听别人说,吃饺子不会冻坏耳朵,就给家里人包饺子了。
那时,家里不富裕,没钱买全家人都能吃的肉馅,只能包酸菜馅的,可是文文妹妹她不吃酸菜,母亲就特意买一小撮韭菜,包给文文一个人吃,我当时特别的不满意,觉得文文才是母亲亲生的。母亲先煮的韭菜馅,让我端给文文先吃,在从厨房端到屋里桌上这段路,我就把一小盘饺子偷吃了几个,烫得嘴里好像都起了泡,还是被文文看到了,气得文文大声地哭骂,撵我滚出她们的家。
继父生气打了文文,母亲不分说就把我拉进了小黑屋,一顿笤帚疙瘩炖肉,我蹲在墙角里,没有哭,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一样,那个冬至是那年冬天里最冷的一天。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睡着了,迷糊间我感觉母亲摸着我屁股上的红印记,我看到她在掉眼泪,可当时的我不懂母亲的难处,不知道那其实也是深深的爱,只是无奈。
后来,我长大了,母亲也老了,可每一年的冬至节,母亲都会给我包她和我都爱吃的韭菜鸡蛋馅饺子,直到母亲病重那年冬,我陪在她的身边。又逢冬至,忽然觉得,应该我为母亲包饺子吃了,切好韭菜,煎好鸡蛋,我手忙脚乱,费了挺大的劲儿,包完了,下到沸水里,多数都露了馅,煮成了片汤。端到母亲面前时,母亲笑了,笑得很慈祥,很欣慰。吃着花脸的饺子,细心的告诉我怎样才能包好韭菜馅。我那时才意识到,我是在母亲爱的呵护下长大的,只是母亲做得太多,我觉得理所当然罢了。
爱是一代一代声声不息传承的,母亲爱我,我爱我的儿女。生命,就这样给了我们经历,也给了我们不同的美丽。岁月,给了我们静默,也给了我们更多的思索。每一天,都很特别,如冬至,也很平淡,岁岁年年不同,年年岁岁又相似。落寞的,惊喜的,其实都是短暂的,平静朴实,相依相伴,才该永远。把平淡的生活,过得特别,把特别的生活,过得简单,是一种境界,更是一种修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