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南的农村,几乎每村都有几棵上百年的老树的。我们村当然也有,村头的两棵枫杉连体的老树是早被供奉为神灵并盖有小庙供奉的,而我更喜欢的是离村二三公里处的两棵大酸枣树。酸枣树树干有两三个人合抱粗,树荫半径有好几十米,遮蔽了一大片蓝天。不知道它们站在那里有多少年了,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它们一直就是这么高大的。
秋天,稻谷变黄,酸枣也跟着熟黄落下。每当这个时节,读村校的我们,放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个小箩筐走二三公里地去捡酸枣。酸枣是名副其实的酸,只有咬开表层有微甜,再吃,就是黏糊糊的果肉,不是特别喜欢酸味的人是吃不了几颗的。这种在自然风雨里长养的野果,维生素含量最是丰富。
有时候想,小时候生长在农村的我们有个好身体,应该得益于儿时这些天然物品的滋养,还有山间田野的疯跑。一年四季,家乡 “大果园”给了我们太多的馈赠,春天我们留连于地头溪边,那里有野草莓覆盆子;夏天,山上有杨梅有猕猴桃,离村最近的几棵杨梅树上的杨梅,我们要从它最酸最涩的味道一直吃到它成熟,许多时候,那杨梅根本没长熟就已经被我们糟蹋殆尽;秋天,我们有酸枣,有土名叫“山里柿”的野果,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冬天里,一些深秋才成熟的果子不及掉落被霜冻在枝头,那是最甜最有味的几颗了。小时候的我们,无论男孩女孩都是野孩子,一年四季在田野山间玩耍,实在是比任何体育课更能锻炼身体了。
女儿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听我讲我小时候的故事。讲杨梅树上的杨梅虫又肥又大、全身长着长长细细的毛刺如何吓人;讲为了酸枣掉得多我们拿小截树枝或石头往树上抛砸打酸枣,结果打着了自己的头;讲我们扯了没有挑掉花蕊的杜鹃花吃,吃出了鼻血……她有时候听得楞傻傻的,有时候听得哈哈笑。末了总要感叹一句,你们真好,都不用做作业的。
酸枣做成酸枣糕却是特别好吃的美味,制作过程也不复杂。先是把洗净的酸枣放在水里煮;煮到皮开裂,捞起剥皮;再用一把筷子使劲绕圈搅果肉,不断搅后,酸枣核就和果肉脱离了;挑出核,雪白的果肉里拌上白糖,摊开晾晒,酸枣糕便做成了。酸枣核还可以穿成串子来玩跳房子。
后来啊,我们就都长大了,离家乡越来越远,在家里住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偶尔回家一趟,也很难得恰好碰上酸枣掉落。村里的孩子们读小学就住校了,周末或节假日回来,他们更热衷的是电脑游戏和手机。倒是村里的老人热心于捡酸枣了,知道这是纯天然的好东西。捡了酸枣做成酸枣糕,捎给城里的儿子孙子或是更远地的女儿外甥……
那远离了家乡的龙泉游子们,当嘴里嚼着老家的酸枣糕时,他会有多少儿时的回忆啊,他又要多少次地梦回老家了!
14年闰九月,姐妹几个相约回老家吃娘家饭,到妈妈那里领红包。说起了酸枣,妈妈说已基本落完了,我们几个却还是开了车来到酸枣树下,果然没捡着几个,却很开心,仿佛回到童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