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三月初,很难得的碰到一个晴好的天气,万里无云,天蓝如海。正好我休息,平常一般都宅在小屋,这次却突然想出去走走。于是,午后,我带了一本书,一听可乐,一袋可可豆,还有几张废报纸,去了昆玉河畔的一个小公园。
在那个小湖边,我找了一片空草地坐了下来。旁边有几棵松树,前面是一个人工湖,水面上还结着薄薄的冰,对岸是草地和小树林。这里风景很美,而且很安静,我摊开书,沐浴着温暖的阳光,静静的享受着阅读的快乐。
临近傍晚的时候,来了两个小女孩儿,看样子是刚放学的小学生,而且从衣着打扮上不难看出他们是民工子女。起初我没太在意,她们玩她们的游戏,我看我的书,可是渐渐的,我被她们童真的玩闹声吸引,并且很想与她们玩一玩,或者聊一聊。于是,我合上了书,看着他们玩耍。
她们在湖边的土地上用石头画画,个子矮点的女孩待着帽子,很认真的跪在地上,画了一个小女孩。另一个个子高点的女孩过来看,看到画中女孩的辫子直直的竖着,便说,“你画的不对!辫子怎么会是直竖着呢?!”
那个矮点的女孩很天真也很任性的说,“我就这样画,因为这是我发明出来的!”
我忽然发现这个矮点的女孩很有创意,便试图借此与她聊天,“你是学画画的吗?”
她说,“我学过,我很喜欢画画。”说完又与那个高个儿女孩打打闹闹。
也不知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反正玩的很快乐。一会儿,那个高个儿的女孩大声的说,“我们班好多同学都这样!”
那个矮点的女孩就说,“那你也不能学人家啊!”
我听见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觉得这样小小的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了不起。我又试着进一步与她们聊天,“你们几岁了?”
“我8岁了。”矮点的女孩抢着说道。
“我11岁。”高个儿的女孩随后说道。
“你们在哪儿上学啊?”
“六郎庄!”这回她们倒是异口同声。
“上几年级啊?”
“我上二年级,”矮点的女孩又抢着说,“她上五年级。”
我问,“你们在哪儿住啊?”
“在那边!”她们指了指东南的方向。
“你们放学没人接吗?”
“我爸爸早上去送我们,下午不来接。”
“为什么呢?”
“因为他要上班,很晚才回来。”
“你爸爸做什么工作啊?”
“打工啊!”
我还想问问具体做什么工作,可是想了想,又没问出口,只是笑着说,“全世界的人都在打工,不是为别人,就是为自己。”
然后我又问她们的名字,那个高个儿的女孩这次倒是抢先说了出来,我不知是哪几个字,便让她写给我看,他接过我的油笔问,“写哪儿?”
我伸出左手,说,“写我手上。”然后我就看着她一笔一划的把她的名字写在了我的手心:姜小超。
另一个女孩也抢过油笔,写下了她的名字:王一颖。
聊了一阵她们的话题,她们又开始问我的事。“你看的什么书?”
我不太喜欢谈论自己的事情,即便是对她们两个小小的女孩儿,也不想谈论太多。但她们自有她们的办法。先是歪着头看我放在腿上的书的书名,而后又拿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念了出来,“雷蒙德·卡佛,一位作家的一生”
接着我们又聊起了书的话题。
小超说,“我也爱看书。”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本杂志。
我一看是《思维与智慧》,就问,“你能看懂吗?”
她很肯定的说,“能!”
我不知她是否真能看懂,但她能看这样的杂志,我为她感到高兴。
她们又问我的名字,我不想说,便笑着摇了摇头,但她们立刻找到了办法,就是翻看那本书的扉页,看我的名字,但是她们没能认得出来,因为我写的太潦草。不过,小超还是有她自己的办法,他拿出她的杂志对我说,“你把你的名字写到我的书上吧!”
我笑着说,“这是你的杂志,怎么能写我的名字呢。”
小超也笑着说,“没关系,你写吧!”
“不行,要不,我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吧?”
“行,你先写上我的名字,然后再写上你的名字。”
这回,我笑了笑,照她的意思,先写了她的名字,然后写了日期,之后又写上了我的名字。写好之后,他看了看,可她还是认不清。
我笑了,在为她签名时,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签名售书,甚至还想到了以后自己有机会出书时举办签售活动的现场,那感觉好像自己已经是一位著名作家一样。不过,也只是这样痴痴地想想罢了。
之后,我问小超,“你是哪里人啊?”
小超说,“我是河北邯郸的。”
“你是哪个县的啊?”
小超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哪个县的。”
“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从小就在北京,很少回老家,所以记不得了。”
我笑了笑说,“我们是老乡呢!”
小超说,“我早就听出来了。”
我轻皱眉头,“什么?你早就听出来了?”
小超说,“对啊,你跟我爸妈说话一个味儿!”
我笑了,忍不住很想和她拥抱一下,但却没有。不过,在之后的玩闹中,我对她便格外的爱护,也许因为我们是老乡吧。当然,还有她那双聪慧、美丽而又纯真善良的眼睛,以及以后必定会有的一种温柔。
玩了一会儿,她们要回家了,临走时,小超说要把她的象形喷水玩具送给我,我说,“我不能要,因为我没什么给你。”
“你已经给我签了名了啊!”
我笑了,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动,为她的善解人意,也为她认为的那个签名的价值。我留下了她的小玩具,然后看着她们走出了小公园。
她们走后,我已无心看书,因为夕阳很美,我便把目光送给了夕阳。我看着夕阳,它就那样,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的往下掉,我很想伸手拽住它,却发现它远在天边,我只能眼睁睁的,望着它一点一点的掉下去,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也没有任何重来的可能。
太阳落山以后,天色很快就暗了,我也该回去了。走出小公园以后,我没有按来时的路线往回走,而是朝她们所指的东南方走去。在那个堵住的路口,我发现了一个隐约的入口。走进去,我看到了一片新栽不久的小树林,还看到了不远处的一片矮房子,我在心里猜想,她们是住在这里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
我没有走近,只是远远的望了望,然后就离开了。或许,我没必要知道确切的答案。
我只要看到她们在北京有学上,有书读,我就为她们感到高兴。虽然上学读书不一定就会有很大的出息,但最起码,是一种希望,一种美好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