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虎父无犬子,作为狠绝的嘉靖皇帝的儿子,隆庆皇帝朱载垕似乎略显平庸。同之前丰功伟绩的先祖相比,更是遥不可及。可他用自己的方式,成功跻身于大明王朝明君之列。
公元1566年,嘉靖皇帝因服丹药过多,如愿以偿去到另一个世界做神仙。他的儿子朱载垕继皇帝位,改年号为隆庆。
不少史书提到隆庆皇帝朱载垕总是一笔带过,因为这不是一个搞事情的皇帝。不搞事情对老百姓而言就是最好的事情。他在位期间国泰民安,被父亲折腾得有些喘不过气的大明在他的手里开始走上坡路。
形容这位皇帝有三个关键词:幸运、窝囊、通达。
幸运——皇位非他莫属
皇位九五至尊,几乎是每一个皇子的梦想。他的父亲当年以宗亲之位继任,虽说是飞来的福分,终究还是从众多皇亲中选择的结果。对朱载垕而言,几乎可以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是三皇子,按照朱氏王朝立长的传统,压根没他的份,可是两个哥哥都死了,他自然成了老大。这时,嘉靖皇帝沉迷道术,迟迟不立太子。与他间隔仅数月的弟弟是皇帝宠妃所生,后宫朝中人气甚旺。这位妃子和皇帝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时不时来点小动作。相比而言,朱载垕势单力薄,毫无胜算。
可是,上天再一次眷顾,这位皇弟不久后也去世了。嘉靖八子只余下他子,这个皇帝他不想当都没办法了。
窝囊——除了忍,还是忍,只有忍
嘉靖皇帝听信道士“二龙不相见”的谗言,二十余年不立太子。朱载垕这个独一无二的继承人,迟迟得不到正式的名分,就连皇位都是依据嘉靖死后的遗诏登基的。
虽说都是皇帝,但老子更大,对此,朱载垕惟有默默忍受。好歹,只要自己不死,这个位子迟早是自己的。
那做了皇帝之后总可以扬眉吐气了吧?隆庆皇帝用行动告诉你,想得美!
初登大典,普天同庆,高兴之余,赏赐后宫十万两银子不过分吧?那么多的妃嫔宫人,摊到每个人头上也没有多少。可是这没有多少的赏赐也没能发下去,因为大臣不同意。
明朝制度严谨,户部主管财务,户部尚书马森说:不行,这是国家的钱,你办私事得用内库的钱。
内库是皇上的私人财政,可是亲爱的父亲当年修仙重道早就挥霍空了,隆庆现在是个穷皇帝。没有办法,说出去的话只能像口水一样又咽回去了。
不给就不给,不要就是,可是臣子们指责的上疏一封接一封,痛斥他铺张浪费。
尤其是有个芝麻小官詹仰庇,听到说皇后和皇上闹别扭,搬到别处居住。也上书指责皇上,还摆出一副关系国家社稷忧国忧民的嘴脸。隆庆皇帝十分无奈,还给出了解释:我们没有吵架,皇后是搬到别处养病。
通达———权利,我有,但我不滥用;能力,我没有,但我选择了相信和放手
通,是指明事理。
尽管被芝麻小官随意指责,尽管也曾将烦透了的上书者抓起来打过板子,可是最终还是将他释放。或许,这些会成为后人的笑柄,会成为他无用的证据,但是他并没有滥用手中的权力去杀害那些并不祸害国家的臣子。
他的屠刀与惩戒,只对那些真正耽误国家的坏人,比如说父亲曾经宠信的那些方人道士,比如改革曾经不合理的弊政。
达,是看得开,放得开。
国家大事,裁判决断,哪一件是省心的?哪一件是不需要大智慧的?千古名君或许是每位帝王的梦想,但很不幸,隆庆皇帝好像并不具备这样的天赋。能力不足,那就交给有能力的人好了!
隆庆前两年内阁首府是徐阶,从隆庆三年起,高拱再次进入内阁并成为新任首辅,直至隆庆皇帝去世。徐阶、高拱都是治世的能臣,虽然在内阁两个人斗得风声水起,但并未妨碍他们治理国家的心意。
彼时,朝中还有许多其他优秀文臣武将,如张居正、李春芳、戚继光、王崇古等。隆庆选择了相信和放手,这样的大臣论学问、见识、谋略,都胜过自己千百倍,将国家大事全权交给他们比自己打点更靠谱。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明朝在他的这一方针政策下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甚至解决了一些伟大的先辈们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这就是与蒙古的和平相处。
俺答与大明的渊源颇深,这次引发事端的是他的孙子——把汉那吉。他漂亮的未婚妻被爷爷给占了,为了报复他向明军投降。
俺答带领数十万军队来大明准备抢人,在高拱的指示下,宣大总兵王崇古用把汉那吉交换了叛徒赵全,并且风风光光地把他送了回去。
这一事件的圆满解决,有效缓和了明朝和蒙古多年来的隔阂,多年来双方不曾解决的一个问题又浮现了上来——封贡互市。
蒙古方面自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可是大明朝堂内却出现了严重的分歧,毕竟一直以来蒙古之于大明是野蛮的存在,不少人强烈表示不同意。
作为内阁首辅,高拱的处理方式是投票,于是著名的“封贡票决”事件发生了。四十四名大臣投票,二十二票赞成,二十二票反对。裁决权交给了皇帝,可皇帝不作决定,事情到了内阁,内阁高拱说了算,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隆庆五年(1571),边境市场正式开放,蒙明开始贸易往来,折腾了200余年的双方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此后近百年也不曾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不少人说,这是高拱导演的一出政治好戏,是他高超手腕的体现。他算好了投票的结果,拿准了隆庆皇帝不会拿主意,最后还得求助内阁。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他说了算。
是的,高拱说了算。皇帝就是这么想的。十多年前,隆庆皇帝朱载垕还是个少年,高拱就是他的老师,无论学识才华能力都是自己所不能及的。那么,一切就拜托老师好了。
朱载垕信任高拱,为他创造了施展拳脚了宽松环境。高拱也没有辜负厚望,取得了卓越的成绩。
他主导了历时三年的“隆庆新政”,对大明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他依据形势启用贤臣。在他的带领下,黄河水患得到了治理,两广叛乱得到了平息,明蒙边境问题得到了解决。
还有著名的“隆庆开关”,隆庆元年(1567年),隆庆帝宣布废除海禁,允许民间私人远贩东西二洋,打破了明朝历史上禁止百姓私自下海的命令,使明朝对外政策发生重大变化,海外贸易也出现了新局面,也使倭寇活动逐渐趋于消亡。
国家经济蒸蒸日上,百姓安居乐业,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大明开始焕发出新的生机。
作为皇帝天资平庸,难道就只能每天老实地呆在宫中无所事事吗?难道就只能听任臣子们一封接一封地上书指责吗?
无论多么老实,他终究还是皇帝,是人们眼里的至尊。权利,多少还是有一些。他,不过是没有滥用而已。
古往今来,多少帝王,不理会朝政照样将国家弄得鸡飞狗跳,远的不说,近了看,他的前前任朱厚照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又或者,如暴戾的永乐皇帝朱棣,杀尽所有反对他的人;又或者如朱祁镇,完全听信宦官王直的摆弄,几乎断送整个大明朝。
同样是君王,却有很多路走,说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皇帝,是一个选择题。
明史评判他:“上即位,承之以宽厚,躬修玄默,不降阶序而运天下,务在属任大臣,引大体,不烦苛,无为自化,好静自正,故六年之间,海内翕然,称太平天子云。”
朱载垕的选择是做一个好皇帝,一个不折腾体恤百姓疾苦倚重贤臣的明君。
隆庆六年(1572),太平天子朱载垕去世,享年三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