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宫内,朱拂玉听着济源细细回禀,嘴角泛着冷笑道:“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且让她们闹去罢!”
济源见朱拂玉此时心情好,轻声说了句:“主子,再有几日栾姑娘便要进京了。”
朱拂玉置若罔闻,冲张礼说道:“今日父皇钦点皇兄督办伏汛之事,后日便走。”
张礼一时不知该不该应答。自见了云展,朱拂玉心情便一直不太好,更不愿提及栾欢月。张礼不明所以,济源多少猜到些,却也不好宣之于口。
“需要如何去做,还要我再提点你吗?”朱拂玉面含怒色问张礼。
张礼忙点头应下,逃也似的跑出了书房。
济源犹豫再三,问道:“主子,那日与云先生所谈结果如何?”
朱拂玉摔下手中的书,不知在冲谁发着脾气道:“本皇子想得到一样东西,难不成还需要与谁交换些什么?”
济源见朱拂玉如此,也不好再问,灰溜溜地走了出去,把门给朱拂玉轻轻掩上了。
朱拂玉见济源也离开了,心中更加烦闷。他早料到云展不会轻易动摇立场,他更愤恨地是自己,竟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将舍出去。这念头虽只在自己心里徘徊了须臾,但愧疚却久久不散。
正想着,司礼太监金英带着圣旨进了永和宫。朱拂玉忙跪下接旨,只听金英展开圣旨,朗声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拂玉,乃朕之子也,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授以册宝,封尔为郕王,永袭勿替。”
朱拂玉领旨谢恩,瞧着金英笑眯眯地瞧着自己说道:“想必郕王还不知道罢,皇上为您指了门亲事,乃一汪姓女子,长得是品貌出众,人也温良敦厚……”
朱拂玉听着心里一寒,面上却示意济源递了袋儿银子给金英问道:“好端端的,父皇怎的想起给我封妃了?”
金英拿了银子,揣进袖中道:“您已到了弱冠之年,封妃不过早晚的事儿。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让您去封地完婚,但贤妃娘娘向陛下求了恩典,准您在京城完婚,晚几年再去封地。”
朱拂玉笑容更胜,瞧得济源心惊肉跳。朱拂玉越是生气,对人越是和善,此时朱拂玉面上挂笑,亲自送了金英出了宫门,直至金英走远,才咬着牙说道:“好个云展!!好!”
夕阳洒在朱拂玉的身上,本应是暖和地,但济源却分明瞧出了朱拂玉身上应有的煞气,想劝,又不知该如何劝。正想着,朱拂玉回过头问道:“我记得顺德皇姐如今在广德寺祈福罢?”
顺德公主,乃废后胡氏所出,不得朱瞻基欢心,年至二八方才下嫁京城一徐姓大户。不料年前,驸马便病死了。顺德公主没有公主府,又不愿回宫,便请旨去了广德寺为亡夫祈福。但据朱拂玉所知,顺德是个云心水性的,又是如狼似虎地年纪,与广德寺里的和尚有些苟且之事,此事已算人尽皆知之事。
济源见朱拂玉忽然提起顺德公主,心里一惊,但仍点了点头。
朱拂玉点了点头,说道:“备马,去广德寺!”
两日后,朱撷德便出发去黄河一带巡视,约莫要走月余。钱氏送朱撷德至宫门,瞧见凌落云白着一张脸也在门口,钱氏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身子却往朱撷德身后躲了躲。
凌落云瞧着朱撷德与钱氏走来,缓缓朝两人施礼,朱撷德见凌落云显然是还没好利索,忙快走了两步,将她扶了起来道:“外头晒,怎的不在寝宫好好养身子?”
凌落云面容苍白,轻轻倒在朱撷德怀里道:“殿下远行在即,妾身想着送送殿下。”
钱氏此时走了上来,笑的温婉大气道:“妹妹身子还未养好,快些回寝宫吧,若是再病了,殿下该心疼了。”
凌落云见钱氏前来,忙从朱撷德怀里挣脱,跪在地上诚恳道:“因妾身之过,害姐姐和殿下失和,就是病了,也是老天爷对落云的惩戒,落云甘愿受罚!”
钱氏见朱撷德面露不忍,抢在朱撷德之前,迈前一步,扶起了凌落云。此时钱氏背对着朱撷德,只得凌落云瞧着她目露凶光,语调却温婉说道:“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一切都是那刘氏捣的鬼!如今姐姐有孕在身,更是能体谅妹妹失子之痛。妹妹若再自责,倒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知如何自处了。”
凌落云把钱氏的吃人的恨意瞧得分明,垂下眼帘,轻咳了两声。朱撷德见此,也走了上来,亲自扶了凌落云关切问道:“怎的又咳嗽了?”
凌落云知道没了朱撷德的庇佑,钱氏定要拿捏自己,心思急转直下,说道:“殿下,妾身自请前往广德寺,为殿下,也为我的孩儿祈福……”
王振见朱撷德正要答应,看了眼钱氏。钱氏会意问道:“殿下,广德寺清苦,妹妹身子还未全好,我看还是……”
凌落云见钱氏开口,立时跪在了地上,磕着头道:“求殿下看在落云失了孩子的份上……准了罢!”
朱撷德点了点头,扶起凌落云道:“本宫准了,只是广德寺却如孟婉所说,太过清苦了。前去伺候的人,须得多一些。”
钱氏见朱撷德发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一群人和和睦睦地送走了朱撷德,凌落云后脚便立时收拾好了行装,带着五六个丫鬟出了宫。
钱氏得了消息,恨恨地说道:“这凌氏倒是逃的快!只恨如今无法惩治她,以消我心头之恨!”
王振站在钱氏身侧,却并不显焦急,不紧不慢地说:“娘娘莫要心急!殿下少说也得月余方才回京,惩治凌氏不急于一时。关键是如何以绝后患!”
“以绝后患?”钱氏听后,沉吟了一下,摸着自己的小腹道:“如今我身为人母,断不可徒添杀戮!”
王振笑了笑道:“凌氏自然杀不得!但这世上,有千百种方式,可让凌氏生不如此!”
钱氏有些好奇,王振凑到了钱氏的耳边,说着什么。钱氏先是一惊,随即却慢慢有些犹豫,有些不忍地说道:“此法太过残忍……”
王振缓缓问道:“凌氏意图谋害娘娘时,可不若娘娘这般心善!”
钱氏听罢,面色沉了沉,半晌后点了点头。王振见此,眼里闪过精光,嘴角泛着一丝冷笑。
京师 朝阳门
清晨,城门缓缓打开,门外已熙熙攘攘地站了许多人。栾欢月下了马车,与玉香走在前头。还未进城,便瞧见城门里站着的许云鹤和李灵雨。
栾欢月莞尔一笑,朝李灵雨点了点头,却冷眼扫向了与李灵雨贴的极近的许云鹤。许云鹤自然瞧见了栾欢月的目光,条件反射地与李灵雨拉开了些距离。
待到进了城,栾欢月四外瞧了瞧,没看着朱拂玉,舒了口气。
李灵雨许久未见栾欢月,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拉着栾欢月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玉香瞧着自己师弟的目光黏在李灵雨身上,已然察觉到了什么,抿嘴笑道:“我道是为何你非要闹着来京城!”
许云鹤脸上一红,别过头不理玉香,但却总有意无意地将李灵雨护在身侧。玉香见此,也不多说,只跟在后头。
李灵雨与栾欢月两人正说着话,忽见人乌泱泱地朝着一个方向跑。李灵雨有些好奇,也想要前去,却被许云鹤拦住说道:“我先去瞧瞧,若不是些好玩的事情,你们便莫要过来了!”
等了半晌,许云鹤方才回来,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道:“你们还是莫要前去了,实在是有碍瞻观!”
李灵雨被许云鹤勾的好奇不已,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栾欢月惊奇地瞧着李灵雨一副活泼模样,全然不似往日老成持重,心里惊奇,多看了许云鹤几眼问道:“你快些说罢!”
“前头不远处的杏花楼,倒着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女。我听旁人说,女的是顺德公主,年前刚丧夫,本应在广德寺祈福。男的是今科热门,有状元之才名的云展。”许云鹤细细道来。
栾欢月只觉心里一揪,也顾不得其他,便往聚着的人群里钻。没一会儿,便挤至了前头,定眼一看,不是云展又是哪个?她只觉心头一凉,整个人楞在了原地。
不一会儿,便听人们喊道:“郕王来了!”纷纷让出了条道。
栾欢月一人待立于道中,直勾勾地盯着云展与顺德公主。此时,两人也幽幽转醒。顺德公主瞧见四外围着好些人,尖叫一声,捂着胸忙找能避体之物。云展则面露怒色,环顾一周,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栾欢月,心里一紧。
朱拂玉瞧的精彩,此时也不得不下马,忙把唤人给顺德公主拿了衣服,将两人扶进了早已备好的马车里。
云展路经朱拂玉,轻笑了一声道:“郕王好手段!”
朱拂玉拱手道:“云兄也太不知克制,大考在即,云兄却做出这样有伤风化之事,皇兄若是知道了,该多伤心呐!”
云展皱着眉,又望了望那道一直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叹了口气,钻进了车里。
朱拂玉瞧着栾欢月,心里也有些不忍,走到了她身旁轻声问道:“你莫要多想了!”
“方才听着,二皇子是封王了?”栾欢月却状若无事般笑着问道。
朱拂玉瞧着她倔强的眸子,努力地忍着泪,点了点头道:“确是不久前的事。”
栾欢月点了点头,躬身施礼道:“如此不阻王爷公事,民女告退。”
朱拂玉叹了口气,朗声说道:“济源,送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