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组了个饭局,在朋友搬家的日子。饭局之后的她就要坐上去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在荷兰迟来的夜晚里离开这个我们呆了一年半的地方。
这顿吃的pizza和烤鸭,四个女孩儿边吃边看综艺,嘻嘻哈哈和往日的每一次聚餐也没有什么不同。在综艺节目难得安静的片刻,我先后听到比利时小哥和女友,荷兰妹子和男朋友聊着天出了门。晚上八点左右,因为朋友要早些去赶回新家的火车,其实并没吃多久的饭局今天散得尤为早一些。在这个稀有阳光的多云周六,我住的房子突然变得尤其安静。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喝着没有喝完的饮料,仔细地体会着这份突如其来的安静。我想到人在安静的时刻往往会遇见孤独,便开始好奇孤独的模样。其实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真容,我的人生经历里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愿与之为伍。被告知的次数多了,自己便也习得了这个本能,一听到孤独的脚步声就逃跑,擅长混迹于人群,哪怕只想静一静。我想他一定长得很吓人,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怕他。不过到底我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不知道真相,在今天过分安静的引诱下,我突发奇想地决心要和孤独来场约会。
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把腿搁在茶几上,双手垫在脑袋后面。方才吃饭时的吵闹似乎还在我的耳旁,我有点想念我的朋友。回想刚才她们从我家门口走远,回头冲我摆手,我第一次在一个有聚餐的晚上,八点二十就落了单。忽然意识到,在这异国他乡能伸手把我虚伪的面皮揭下来的朋友,我算是在这个月里全部都送走了。在这个不大的城市不小的天地里,如果光亮全部消失我们都处于黑暗,生命的微光和我同一个颜色不停闪烁的,方圆百里莫不再见一个。睁眼,尚是天明。偏这明亮时分也这么安静,安静得我听到远处汽车的经过,安静得我听到屋外风吹起树叶的碰撞,安静得我听到蒲公英落在阳台的地面上。
等等,我觉得我看到孤独的身影了。没错,他来了。我注视着他走到我身边,可就在这一瞬间,走廊的门被推开,比利时小哥和女友比肩而入,拎着超市购物袋,拿出食材开始做饭。我把脑袋重重的往后倒在沙发背上,忿忿地瞪着天花板,落寞的幕布被好听的法语野蛮撕开,随之一起出现的是出双入对。
出双入对这个家伙在我的眼前蹦来蹦去,整个空间被他带着流动起来,极力讽刺着孤独的存在,还有孤独对我说的话。当时我正盯着阳台外的天空,挣扎了一下午的阳光终于在落日时分挤走了乌云,漏出的夕阳光里隐约可见孤独的身影。他修长的双腿终于踩在了客厅的门口,绕过茶几坐到我的身边。他斜过身子凑在我耳边,我能感觉到他的鼻尖离我不到一厘米,呼出的热气扫得我耳朵痒痒的。我听到他轻声说,你知道隔壁的荷兰小哥在家,去找他吧。去找他一起玩游戏吧。去找他一起玩吉他吧。去找他一起看剧吧。一个人呆着,多寂寞。
我感到很荒诞。我静静地坐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孤独,他却怂恿我找人出双入对。
这个世界真可笑。我不由地想笑,一个白眼翻到眼角落到孤独脸上,却是惊得我浑身一颤。
孤独他,长了一张和我一样的脸。深吸一口气,盯着他。
他强装冷淡地回望,但很快在我的直视下败下了阵,腼腆地笑了笑。别看我,我很不完美,我的缺点很多,我很懒,也不太聪明,我还做了很多不愿回想的事情。你不会想谈这些话题的,所以你也不会喜欢和我约会。
我看着孤独的脸,平缓着自己的呼吸。他的话有些奇怪,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种熟悉感让我忍不住紧张,好像什么秘密就要被揭穿了一样。慢着!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话让我紧张,也明白了为什么大家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我微微一笑,把盒子里最后一点饮料倒进杯子。这是一种很多女孩都爱喝的茶饮料,有着嫩绿配红花的甜美包装。站起身,向比利时情侣道了声祝吃好,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