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山,月夜,剑峰,同路却又不同路的两个人。
“高松辅师的弦外之音果然响彻天际”涵天注意到了对手的真炁流转,一边挑衅,一边等着对手转身。
“伯牙能弹,唯有子期可听,高山流水,岂不快哉。”高松仍然负手,背身,不去理会黑暗中的阴影。
“哈,既然知我,辅师真的不担心我背后出手?”涵天轻蔑地笑了笑,继续挑衅着。
“阁下已经先手,我在考虑如何破局。”
“哦?辅师如何破局?”
话音刚落,高松脚踏九宫,回身一掌,掌气似有千钧,夹带风势,飞沙走石,如猛兽回头一般袭向涵天。
“艮术,万径无踪。”高松脚下地形稍变,身形一阻,移速稍稍变缓。“坎术,万川秋水”此时,涵天身边集结成一道水壁,横亘在两个人之间。
水壁起,掌威至,掌气,至刚至阳,水法,至柔至阴,掌壁交接,如雷霆之力倾泻于柔波之上,雷霆奋起千钧势,万川入海波不惊,两大高手甫一交接,便是最至极的根基之斗。高松加催力劲,水影中仿佛看到了江州之战的冤魂,水壁开始急速震荡,印在高松清澈的眼中,如怒海蒸腾。
“还不错,全真辅师,果然名不虚传。”随即,水壁应声而破,涵天借着余劲向后退了数步,凝神,掌至,两掌相对,气劲横扫四周,景物皆摧。
两人内劲交接,相持不下,外人看来,似太极云手起式,只有两人知道,内劲互斗,如犬牙交错的战线,这才是最凶猛的搏杀。随即,青色,金色两种气罩覆盖两人周身,涵天微微一笑,金色气罩已经已经聚合成一头栩栩如生的猛虎,朝着高松龇出利齿,再观高松,一条青龙已经跃然身旁,地面,两人掌气相接;空中,仙兽全神戒备,山中突然灵气大盛,一场武决一触即发。
“真炁外放,辅师试探的如何?”涵天突然哂笑一声,如此凶狠的根基互搏,竟然被轻描淡写的说成试探。“我也已经告知宗主,我在思考如何破局?”说罢,两人同时收手,空中仙兽也登时消散,“对上宗主,还礼而已。”
“看来武决不是辅师要的破局了。”涵天调息,静气,缓缓说道,“若是刚才辅师没有收敛怒气,在下可能选择以武决终结。”
“数万生灵,宗主何忍。”高松还是想以修真者的自觉做最后的劝说。
“阴阳,全真,两脈互搏,天地为棋盘,生灵为棋子。”涵天举头望了一眼星空,繁星点点,似乎正在诉说这无尽的故事,“在下驱使棋子,辅师却让棋子甘愿献身,在下的手段却不如辅师高明。”
“果真是无可救药。”高松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所以,杀人的感觉,如何?江州最后的一千死士,是否撕破了阁下的虚伪?”涵天露出了挑衅的表情,“对掌时,久违的怒气在辅师的眼中,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杀意。”
“福生无量天尊。”高松念诵圣号,不再答话。
“哈,辅师何必如此。”说着,涵天凑到近前,用充满挑衅的声音在高松耳边轻语着,“一履峰的位置,我知道了。”
高松突然睁眼,眼睛中射出尖利的光,淡淡的说到,“或许你希望将武决继续到底。”
“莫生气,莫生气。”涵天向后退几步“我会给你一个机会,陪我玩一个游戏”。
没有等高松答话,涵天继续说到,“一句话,猜中我的心思,换取仙山清净。”
此时,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佛比刚才两人对掌的时候更加严峻,一阵清风拂过,花叶凋零,随风而逝的还有高松额头上的一粒汗珠,但是他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吞下这份耻辱,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你~会~交~出~传~国~玉~玺……”
“哈”涵天轻蔑的笑了一声,“太遗憾了……辅师料对了。”
高松看着眼前这个人,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一样,惊异的表情写在脸上。“这让你想不通吗?”涵天淡淡的问到。
“不”高松做了一个祈福的手印,“阴暗得让我无法评价。”
“彼此彼此”涵天拱手,在这个时刻,涵天这一拱手,让人觉得讽刺异常,“辅师不继续赶路吗?”
“不急,我可以慢慢的走。”
“确实不急,在下只是好奇。”涵天自顾自的向前走了几步,又望了一眼天上的星斗,仿佛是在卜卦一样,“辅师和李从嘉,究竟是谁死在谁的手上。”
“哦,对了”涵天回身,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看着同样深沉的高松,淡淡的说到,“最后给辅师一个提示,这盘棋……一共八步”
终于,随着一方的离开,月痕山安静了,静谧得像一个熟睡的婴孩。此刻高松独自在山道之中,缓步徐行。“是劲敌”看着空荡荡的通路,高松自言自语道,“但是,也仅仅是我的劲敌。”
月夜,金陵城。
此时的从嘉正在自己的府邸静心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武决,流云立于一边,银白色的月光倾泻在地面上,映照出长长的人影。
要是在两年前,谁也不可能想到如此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也会担负武决的重任,但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外患不平,内乱又起,情势危如累卵。从嘉静静的看着轩辕剑,仿佛想要数清岁月留在上面的印记,寒泉,铁英,亮石,神意相连,三位一体,风雨过后,有一种大巧不工之感。
“现在,你也是我的朋友了。”从嘉面对着轩辕剑,话语落,似有无限哀愁。
“公子,我们真的不能靠人数斩杀剑痴吗?”流云面无表情,却是深深的担忧。
“流云,他的本事我想你很清楚了。”听着从嘉的话,流云回想起以前,三招败于剑痴剑下,但是,但是最可怕的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像是一个幽灵,无人能知道他身在何处,只有他想出现的时候,才会现身,江湖上大多数也是仅闻其行,不见其影。
“现在没有十足把握杀他,一旦被逃脱,整个皇家也会不得安宁,何谈天下。”从嘉握紧了轩辕剑,站起身,“当然,我不会让月曦受到伤害!”
月影下,从嘉持剑而立,用低沉的声音补充道:“还有雪儿。”
流云眼眶有些湿润,“投笔从戎”只是四个字,但当握紧宝剑的那一刻起,血与火也就刻印在了未来的道路上。
“福生无量天尊”此时,一声道号打破了主仆的寂静。定睛一看,十方宝靴,破月星巾,剑眉朗目,一身仙气,正是高松,只不过,刚刚经历一战,心力有些疲惫。
“是先生回来了”从嘉依然恭敬的问候道,只不过,这一声“先生”显得格外的生分。
“公子有礼。”面对这种变数,高松没有显露出丝毫的意外,依然平静,淡然。
“先生,我此战可有胜算。”从嘉漠不关心的问道。
“公子,全真修心养性,不敢卜算天机。”高松明显顾左右而言他,两人一见面,一堵无形的墙便横亘在这对毫无名分的师徒之间。
“是啊,所有的事情,都是先生先知晓,然后,从嘉才能窥见一点,先生确实不需卜算天机”听着从嘉的话,连流云都意识到了什么,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如鹰一样盯着高松。
“公子,太子的布局,一共八步。”高松有些黯然,“第一步,暗行术法控楚国;第二步,兵临城下,派公子出使;第三步,待公子抵达前线的时候,用不得不回来的理由,拆分你我二人;第四步,逼我在江州全力应战,耗损功体;第五步,让剑痴看到公子出剑;第六步,剑痴约战,逼你我全神应对;第七步,两虎相斗,两败俱伤,在你我最虚弱的时候,一剑封喉;第八步,贫道还在思索,也或者,没有第八步,仅仅是扰乱我思路的诱饵。”
高松说得平淡,仿佛已经看惯了这种尔虞我诈的权术游戏。但是,对于从嘉来讲,却是句句惊心,回想这一段时间的腥风血雨,一刻间,汗水就洇湿了脊背,一种逼命的危机感向从嘉袭来。
“不过,公子请宽心,对于已知的部分,我已经做好的防备。”高松仿佛看出了从嘉的心忧。
“我身边也只有先生了。”从嘉有些黯然,“从嘉只希望先生也能坦诚相待,从嘉才能倾心相托。”
“公子言重了。”话一说开,仿佛坚冰融化,为这份若即若离的关系,又增添了一些变数。
“那么”从嘉继续问道,“先生是如何得知韩顺背主?”
“因为他必须是”高松说到。
从嘉越听越糊涂,高松接着说,“因为这是太子的第三步,最关键的是有一个人能够把信函送到公子手上,韩小姐深知公子使命,信中也无任何求公子返身相救的意思,所以,韩顺一定是太子的人。”
“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
上头日日风复雨,行人归来石应语。”
从嘉轻声诵着雪儿的诀别诗,两行清泪却滴落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