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吕东平
(本文部分资料由《连云港日报》主编张学贤提供)
一 天资聪颖性善良
我的二叔一一吕景淮,比爸爸小两岁,出生于一九三一年冬。二叔自幼天资聪颖,深得爷爷宠爱。
爷爷意识超前,非常重视对后代的教育,希望儿子长大后能德才兼备,成为有用人才,尤其寄望于二叔。在爸爸和二叔小的时候 ,爷爷便把他兄弟俩送到“吉康私塾”那念书。
爷爷尤其宠爱二叔,交代吉康先生说,此子将来能有出息,请先生用心教导,我晚年就指靠他了。还时而送些银圆给吉康先生,以示托付之意。
后倭冦入侵,兵荒马乱,私塾关停。爸爸入“抗日模范小学”,爷爷又特聘教师到家,教二叔读书学习,还治办了各种乐器,培养二叔艺术技能。二叔之所以才识过人,多才多艺,除天生聪慧之外,更是得益于幼时的训练培养。
几年后,时局变化,“抗小”解散,私塾先生辞退。爸爸和二叔都步入社会。二叔积极参加社会宣传活动,表现出色,深受乡亲喜爱。爸爸较其大两岁,一九四八年便参加了淮海战役的支前。
我们家上几辈家境富裕,颇有名气,更素有爱国情怀,太爷因办八路军兵工厂遭日伪杀害 ,英勇捐躯。太爷德高望重,远近闻名。爷爷受革命思潮的影响,思想开明,始终对后人灌输爱国为本,清正做人的道理。直到我辈,仍受父辈教诲,深知以国家利益为重是做人之本。我现在也告诉我的儿孙们,优良传统,当应代代传承。
爷爷一生与人为善,威望极高,深受本庄及周边人的尊重。尽管因家庭富裕,土改后社会地位急转直下,但在人们的心目中还是受人爱戴的。
解放初期,政府重视培养知识人才,庄上计划保送一人到临沂初师学习进修。由于爷爷的与人为善和村中父老的信任,目标自然是爸爸和二叔。由于爸爸离不开家,更因二叔天资聪颖,多才多艺,条件优于爸爸,因此经庄上研究,保送二叔到临沂初师学习。
二叔在校期间品学兼优,并且始终不忘家乡。为了丰富家乡文化生活 ,常编导文艺节目 ,利用假期业余时间,回庄上和青年们同台演出。
二叔吹打弹拉,样样精通,可谓是多才多艺,并且头脑灵活,善于应变。
记得爸爸说过,有一次演节目 ,二叔扮演“老贫农” ,开场亮相时,别人都到齐了,唯二叔因事迟到,正在大家手足无措时,二叔气喘吁吁地赶到说:“我老贫农又迟到了……”,一段随口编的幽默的道白成为序幕台词,衔接得严丝合缝,显得真实生动 。
由于二叔较高的道德素质和优异的学习成绩,于一九五二年七月从临沂初师又被保送到海州后师继续进修。
二叔在海师学习期间思想进步,学习用功,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于一九五四年七月毕业并留校工作。
二 无奈忠孝难两全
二叔留校工作后,工作上兢兢业业,和同事之间和睦相处,在师生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二叔参加工作后,爷爷心中欣慰,甚感自豪。高兴之余难免时而想念,毕竟对二叔从小手把手的培养教育,如今儿子有望成才,其喜悦心情可想而知。
自古忠孝难两全 ,在那个年代更是如此。二叔既然加入了党组织,就得忠于党,和家庭划清界限,这是当时的普遍“规矩”。
一九五四年秋,爷爷念子心切,亲自到连云港看望二叔。父子相见,悲喜交集,二叔见到昔日望子成龙、为培养自己费尽心血、而今已变得憔悴不愖的父亲,感恩欣喜。爷爷眼见二叔长大成人,工作进步,心中无比欣慰。遗憾的是,当时的政治环境使二叔不能与父母共同生活,难尽赡养孝道。
爷爷也硬挺二叔与家庭断绝关系,只要二叔能闯好就心满意足了。古今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
临别时二叔把仅有的几块钱给了爷爷,并表示自己身不由己。和爷爷说:听说哥哥在村中创得很好,你就回家先依靠他吧!此话说出,心如刀绞,明哲保身,迫不得已。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都是深有体会的。
爷爷安慰二叔不要难过,也不要挂念,免得工作分心。并告诉二叔,要全心全意为党工作,努力锻炼自己,以后可以从政,为国家作出更大的贡献。
即便是如此正常的父子相见 ,也引起学校党小组会议的上纲上线,批评教育 。因为当时把思想上划清界限已延伸到经济生活上了。尽管后来的《连云港日报》回忆说,党小组会议批评过分,但当时的社会气候确是如此。
据说还有一次,爷爷、爸爸、二叔爷仨的私下会面。我在二0一八年写的《父母祭》一文中,作了描述:
连云港,西山房,后事商谈,
朔风起,降严寒,谁主冷暖,
兄友弟,宁自担,不二子寒,
惜手足,孝父母,心地坦然。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七十年过去了!
三 探索改革搞调查
二叔先后从海州师范调连云港工业专科学校、市委宣传部,后调市委办公室并任市委书记田诚的秘书。所到之处都踏实优秀,赢得上级赞扬和群众的好评!
六十年代初期在市委办这段时间,是二叔和他的同事们工作最紧张、生活最艰辛,磨炼最刻苦的岁月。他们长年累月地加班加点,节假日也很少休息。但他们始终充满激情,干劲十足,为连云港的发展而努力奋斗着。
当时,市委办工作环境很好, 市委领导作风民主,平易近人,常与办公室商讨工作,促膝谈心,毫无架子。与二叔相处的历届秘书十几人也都是真诚相待,情同手足。他们对二叔的人品和工作能力都持极高的评价。
市委书记田诚同志,实践经验丰富,理论修养很深,是一位颇具水平的领导,他选拔秘书的标准自然也是很高的。二叔虚心好学,刻苦钻研,被市委书记选中,并为他起草过不少好的报告和讲话提纲。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二叔协助田诚书记代表市委完成了一份深得人心的调查报告。
一九六一年夏天,二叔陪同市委书记到墟沟西墅渔业大队调查,随同的还有水产局长王太纲和市委农工部的武新铎,他们历时半个多月,走访调查了几十户漁民,开了六、七次座谈会。通过讨论,上下一致认为,现行的以渔业大队为核算单位的管理体制,不利于调动渔民积极性,不利于生产力的发展,利少弊多,必须改革。在充分酝酿讨论的基础上,起草了《关于改渔业大队核算为生产队核算的调查报告》。
初稿交市委书记审阅后 ,二叔和有关同志又去多次补充调查、几经修正完稿。上报后很快得到省委的重视,并由省委报请中央办公厅审阅。
半年左右,中央下达文件,在全国范围内划小人民公社核算单位,把以生产大队为核算单位改为以生产队为核算单位。市委的和办公室的同志们看到这个文件后,异常兴奋,沸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中央的这个文件,对于减轻大跃进带来的损失,调动农民的积极性,发展农村生产力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市委上报的调查报告,对中央调整农村决策、纠正左的错误能起多大作用,不敢妄议。但市委领导对人民负责,冒着与“三面红旗”、“一大二公”相左的风险,不顾个人安危,大胆反映渔民群众的要求,这在当时确是难能可贵的。二叔在协助完成这份报告的过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四 呕心沥血谋发展
三年大饥荒刚过,就开展社教四清运动 ,紧接着又开始了文化大革命,正常的工作秩序被打乱。但市委不忘振兴连云港经济,不忘大抓生产建设,决定筹划创建连云港化肥厂和磷矿厂。
一九六六年九月三十日 ,二叔临危受命,负责筹划创建连云港化肥厂。 对于市委的信任和重用,二叔心情激动,深感责任重大。
办完调动手续后,曾于同时调到磷矿任矿长的张学贤在公园畅谈宏伟理想,并互相约法三章。一:不管文化大革命搞到什么程度,都要忠于人民,忠于党,忠于毛泽东思想。二:不论地位有啥变化,都要坚持“三老”“四严”,以大庆铁人为榜样。三:要活到老,学到老,终生为人民服务。
从此,扎根化肥厂,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在文革内乱的大气候下,二叔始终务实地抓筹建,抓生产,抓设备订货,调运安装和人员培训等。时常冒着武斗的炮火,奔走在海州 ,天津,大连之间。同事们都为他高度的事业心所感动,工人们从心里敬佩这位忘我工作的厂长。
在化肥厂十几年的岁月里,二叔始终以国家利益为重,以工厂的发展壮大为己任。想工人之所想,急工厂之所急,与工人同吃同住同劳动,同甘共苦,很少回家。十几年来,化肥厂几经扩建,已成为连云港市的骨干企业 ,为工农业生产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全国三大碱厂之一的连云港碱厂已在墟沟临海建成,产品畅销大江南北,成为连云港市临海工业的一大支柱。
二叔参加工作后,仍然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廉洁勤政。调化肥厂后,更是夜以继日地工作,根本无暇顾及家庭。工厂搞得生机勃勃,家庭却是简陋不堪。
二叔当了十几年的厂长 ,还是机关的正处级干部 ,但无论从住房到家具,比一般工人的条件都差。
住房仍是机关分的两间平房,非常简陋,除了早年从机关借用的旧床、旧木椅外,没有一件新家具 ,更谈不上沙发睡椅之类了。
二叔为人正直,光明正大,从不以权谋私。一家三代五口人挤在两间平房里 ,卧室连个门都没有。二婶曾多次督促二叔写个申请,买点木头,做点家具,但直到最后,二叔也没写出这个申请。
化肥厂的工人们看不下去,有位好心人给买了两棵木头,但因是基建用材,也被二叔谢绝了。
直到文革结束后,二叔才赶集买了一张大一点的桌子,以前连张桌子也没有。
一九八一年,二叔病重,原来市委办的同事们经常去看望,见二叔只能坐在很硬的木椅上,身体难以承受。大家主动凑了百来元钱,买了一套沙发送去,二叔感动得热泪盈眶。
的确,当一个人确立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信念后,就会视党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人的任何牺牲都是在所不惜的。
五 高风亮节昭后人
我们家从上几辈就是名望人家,太爷、爷爷都以好善乐施闻名,所以二叔从小就受到祖辈、父辈的熏陶,接受良好的道德教育 ,长大后又受到党的培养,所以二叔的人品是令人夸赞的。
二叔经常无私地帮助别人。在学校当老师时,就经常接济他的学生,有时把自己整月的工资,资助给他的学生。吕景顺就是其中一例,二叔资助他一直到毕业,后分配到贵州工作。
二叔,天资聪颖,多才多艺。上学期间就经常配合党的方针,自编剧目,回村演出。工作后,曾谱写《新海连之歌》。
二叔对人谦虚,平易近人,从不发脾气,视工人为亲人 。
二叔文笔过硬,记忆敏捷。工人们都说他是历届唯一能脱稿讲话的厂长,他的讲话很有感染力,凝合力,大家都愿意听。
二婶的为人同样赢得大家尊重,二婶厉以蕴,出身于书香门第,父亲是南京医科大学体育教授,母亲是幼儿教师。二婶很崇拜二叔,当年二叔在市宣传部工作时,偶然的机会,二婶被宣传部抽去搞展览讲解,当时二叔负责这一块,他俩巧遇,一见钟情,后结为伴侣。
二婶心地善良,经常无私地帮助那些看大门的,拾荒者等弱势群体。因为从医,还经常为邻居看病,给邻居的鸡打针等等,以助人为乐为荣。邻里相处融洽,大家都拍手称赞。
二叔的一双儿女,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二叔二婶经常教育他们要礼貌待人,与人为善,教育他们勤奋工作,清正廉洁。
子女长大后都一直以爸爸为榜样,女儿吕晓冬在教育局工作,直至退休,分文不沾 ,任劳任怨做好本职工作。儿子吕在春在法院任职,更是清正廉洁。当今,二叔的孙辈也都在公检法司单位,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地工作。
二叔不忘家乡的发展,那时大队常去连云港买化肥,二叔总是尽力帮忙。事情办完后,领回自家,热情招待。乡亲们提起二叔二婶,记忆犹新,赞口不绝。虽然五十年了,我去年回乡,老干部吕维昌、丁维珑等不少人还提起当年的事,夸赞二叔二婶的为人。
二叔在化肥厂期间,历尽艰辛,确保完成了化肥厂的基建和生产任务,创造了突出的业绩,在第一线积累了丰富的领导经验,得到市委的赏识。所以在改革开放后,二叔被调到市计划委员会负责工作,并被纳入上一级政府选拨干部的后备人选。
天有不测风云,正在二叔施展抱负,大干一场,决心把文革损失的时间夺回来的时候,病魔无情地袭来。二叔多年来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地工作,身体已被拖垮。日久天长,积劳成疾。 患病以后,仍坚持工作,直到病重在南京手术、被确认为肺癌后,才回家休养。病危期间仍念念不忘如何创办大型化工企业,念念不忘计委的各项工作。
一直到一九八一年入夏以后 ,病情继续恶化 ,又住进市第一医院。终因医治无效,于一九八一年八月十三日逝世,享年五十岁。
市委为二叔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 在遗体告别仪式那天,二百多工人,还有若干群众,都自发地赶来参加追悼会,表示沉痛的哀悼,很多人回忆起二叔生前的高风亮节,流下了惋惜的眼泪。
一九九三年五月十八日《连云港日报》再次报道:“我们永远不会忘怀英年早逝、为连云港化学工业的发展作出无私奉献的吕景淮同志”。
愿二叔在天之灵安息,我们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