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晨宫
“司命,太白还有多久归位。”
司命展开命簿,惊奇地发现太白的命簿上一个字都没有了:“真是奇怪。”
“怎么了?”
“小仙明明为太白写好了一世的命薄,现在这命薄上一个字都没有了。难道和帝君那时一样,遇到翼族了?”
东华沉思片刻,便说:“待他归位,问他便知。最近翼族有何动静?”
“自从一百年前翼君离镜重伤,一直休养至今,与天族倒也相安无事。”
“本帝君一直觉得百年前擎苍有破钟之象,和离镜伤势有关,你多派人盯着。还有太白一旦归位,让他来复命。”
“小仙遵命!”
峨眉山
秋高气爽,山高雾淡。
白浅此觉睡得甚是舒畅,还是保持着在昆仑山学艺时的习惯,卯时便醒了。
她慵懒地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窗外风轻云淡,心底暖意融融,遂掀起薄被,穿上靴袜,刚出屋便与墨渊撞了个满怀。
墨渊摸着她的额角,笑道:“还是这样急躁的性子。”
白浅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十七,睡得如何?”
“有师父在自然是好的。十七这就去采些露水回来,师父且在庭院坐坐。”
墨渊递了个包裹给她:“这是李白昨晚让我转交于你,便离开此地去蜀中了。”
“走了?”她先是一怔打,打开包裹,没好气地说:“这个太白,说走就走,不辞而别。”
包裹里只有两样物件,一幅丹青,一封书信。
丹青上描画的是她舞剑的样子,一身青衣,舞剑弄花,落英缤纷。
书信上却一个字也没有。
“这信上什么也没有,让我去哪找他,只说蜀中,也不好找啊。说好庇护他这一世的,岂不是食言了。我虽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但自认待他如亲人,这样不辞而别,委实不够意思。”
“十七,你有何打算?”
白浅思虑一会,展颜浅笑:“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好游山玩水,在此地也住了十几年,出去走走也不是坏事,既然远游去蜀中,自有他的道理。待十七回去,找司命看下他的命簿,若是有些大劫大难,略微改改,也算不负诺言。师父,觉得十七这么做是否妥当吗?”
墨渊微微颔首,淡淡一笑:“妥当。”
白浅随着墨渊慢慢走出草屋,数十步纷繁的桃花在晨光中开得格外喧闹,密密层层,宛如一片朝霞。
她回首遥望漫漫桃花,不禁惋惜:“可惜了这数十步的桃花林,不知我和太白这一走,会有谁来看护它们。”
墨渊停下脚步,抿了抿唇,沉吟道:“十七,昆仑虚后山的桃花开得正好,一直在等你。”
她几步跟上他,温婉浅笑:“昆仑虚后山的桃花总是最好的。十七还记得,师父伫立于桃花林中,夭夭桃花漫天,煞是好看。”
她一直都记得,漫天的桃花片片扬起在他身边,他一双沉凝如墨的眼睛在花雨里绽放着灼人的风华。
她不记得的是昆仑虚后山从何时起桃花盛开,似乎一直都有。
他牵住她的手慢慢地走着,看着她笑道:“是吗?”
她点点头:“是呀,可惜十七不会丹青,不然想画这么一幅挂着房间里,每日看着也是开心的。”
“那我们回去后,我便画一幅于你,挂在房中,如何。”
她笑得眉眼弯弯:“师父对十七真好。也不知师父笔下的师父会是个什么样子,大抵都是好看的。”
他神采奕奕地握着她的小手漫步在桃花林间,温柔地笑着,原本模样就生得好,这么一笑更是美如冠玉。
他的小十七终是回来了。
紫宸殿
“天枢,找的如何?”
“属下无能,还是没能找到白浅上神的下落。”
“下去吧。”
“夜华,算了吧,白浅上神出去散散心没什么不好。”
“三叔,九尾狐一族的尾巴断后要在两百年内接回去,过了就接不回去了。”
“唉……对了,阿离要不要接回来?”
“就让他在师兄那学艺,也没什么不好。”
连宋欲言又止,离去前低声问道:“夜华,即便你找到她,你打算怎么办?”
夜华垂眸不语。
昆仑虚大殿
“师父,十七,回来了!”
守在昆仑虚的叠风这些天一直忧心忡忡,正在打扫殿门,见墨渊与白浅一同回来,喜出望外。
白浅屈身行礼,惭愧地说:“让师父与师兄担心了,是十七的罪过。”
叠风欣慰道:“回来就好。师兄见你轻减了许多,在外头风餐露宿的,看来吃了不少苦。”
白浅摇头笑道:“哪里算得上吃苦,四处走走,增长见识,也算一番修行。”
墨渊颔首微笑道: “十七,又长进不少。叠风,你去酒窖取些酒,今夜赏月饮酒。”
“弟子这就去。”
白浅打量着昆仑虚熟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轻笑道:“四海八荒都不及昆仑虚呆着舒服,仙鹤都看得亲切。师父若不嫌十七麻烦,十七还是想长长久久呆在昆仑虚。”
墨渊笑意越发地深,揉着她的脑袋,沉声说道:“那便长久呆在昆仑虚,我终是护着你。”
白浅嫣然一笑,明眸皓齿。
“我已传信青丘和十里桃林,告知他们你已经回昆仑虚,让他们放心。”
“还是师父想的周到。现在想想
当年十七委实有些任性,就那样留书出走,四哥见到我,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昆仑虚—莲池
墨渊、白浅和叠风夜下赏月饮酒,叠风酒量太浅,没几杯就醉糊涂了,连说不能再饮,回房休息去了。
白浅好笑道:“大师兄酒量太小了。”
“十七,你的酒量在男子中也算不错了。”
月光淡淡柔柔地洒在莲池,一阵阵微风拂过,朵朵莲花,不蔓不枝,香远溢清,悄然弥散。
白浅深吸一口气,心旷神怡,抬头望天,夜空如许,深夜黑沉得出奇,越发衬得漫天星子绚烂。
“正北方的那颗星辰又出现了,许是哪位星君归位了。”
墨渊抬眼望去,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十七,什么时候喜欢夜观星象了?”
白浅一手撑着下巴,一手轻敲着酒盏的杯沿,美目盼兮,望着正北方最是明亮的那颗星辰。
“这百年,夜晚十七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便喜欢靠在树枝上看天上的繁星,想着师父若是出关了也能和十七一样看到星辰,便觉得师父没有离十七很远。”
墨渊捏了诀,闪现至她身边,浅笑道:“如此可近些。”
她莞尔一笑,微微颔首,忽然似乎想到什么,语气透着淡淡的感伤:“可是有好几次十七离师父很近,却又觉得离师父很远。”
他沉吟了片刻,道:“何时你有这种感觉?”
她的目光微动,淡淡道:“师父醒来后刚回到昆仑虚,十七就觉得……觉得说不出来,怪怪的。”
他低头转着酒杯,若有所思。
她又饮尽一杯,脸色绯红起来,神情却一点点暗淡下来。
“那时十七有很多话想与师父说说,这些话攒了七万年,虽说每日都在炎华说上一些,可终究说不够。这七万年,十七每学会一种术法便在炎华洞中使上一次,三万遍的冲虚真经很认真的抄完了,也没有再闯祸,过了藏兵之礼成了青丘女君,治理青丘也算妥当,总想着师父醒来的时候见到十七长进的样子应是很欣慰。可是师父回来了,十七与师父却像隔着万水千山,不似从前那般,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跌落在酒杯中,溅起几滴水花。
她拽着他的衣袖,含泪望着他:“十七是不争气了些,可是师父……能不能不要丢下十七一个人,十七很害怕。”
他抬手擦了擦她的泪水,抱她入怀,红了眼眶,低哑道:“小十七,我不会再放手了。”
这话她听得似懂非懂,微微瞪大眼睛,又闭了闭,醉意上头,只痴痴地抱着他,带着哭腔,念叨着:“师父,真好……”
昆仑虚—后山桃林
白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畅,一觉醒来已是巳时,慵懒地伸个懒腰,畅然一笑,又懊恼不已,本想着去后山收些露水,为墨渊奉上一杯清茶,现在这时辰是收不到了。
不过,后山的桃花应是开的灿烂,折几枝换下师父房中的桃花也是极好的。
“师父,您在这啊,这是在画丹青?”
“不错,在峨眉山时答应为你画幅丹青。”
“那十七为师父研墨。”
“好。”
夭夭桃花漫天,一男子低垂着眼脸,修长的手提着紫豪,专心作画,一旁的女子,身着鹅黄色衣裙,衣袂飘飘,眉眼含笑,研着墨,时而抬眸望着他,眉如墨画,姿容既好,神情亦佳,不防看痴了,回神红着脸低头研墨。
他偏身取墨,抬眸便几瓣桃花落入她发髻,神若秋水,唇若点樱,两颊融融,明艳不可方物。
尔后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这二人,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