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反乌托邦的《华氏451》,看雷•布雷德伯里一生的写作禅机

“焚烧是一种快感。看着东西被吞噬、烧焦、变样,是一种特殊的快感。”

在一个禁书的世界里,消防员的工作不是灭火,而是焚烧书籍。编号“451”的消防员蒙塔格,看着大火吞噬书籍,有一丝骄傲的快感。不久之后,他在街角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克拉莉丝,她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让他对于消防员的工作、眼前的世界产生了一丝晃动。

蒙塔格随后目睹了一位老妇人与书一同葬身火海,他与在公园遇到的老教授进行交谈,他的自我意识开始觉醒,他开始厌恶这个充满电视墙的世界:人们不再思考真正的问题,也不再进行深入的交流,即使你的家人也如同陌生人一样,互不了解。

没有人再去摇动一颗树,欣赏一朵花,倾听秋叶被踩碎的声音,品尝雨水的味道……最终,蒙塔格选择了反抗,选择了保护书籍,他加入了森林中的人群,他们把书储存在脑中,用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递下去,为黑暗的世界燃起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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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布雷德伯里在《华氏451》中创造了一个反乌托邦的世界,“只要是我们不要它想的事,它都不会去想。”人与机器猎犬一样,被限制思考,过着机械的生活。起初,只是少数人群,撕掉了书的某一段、某一页,接着,人们开始纷纷撕掉自己不认可的想法,最后,所有的书都被禁止了,读书有罪!我想,布雷德伯里大概会同意罗素的话:须知参差多态,乃是幸福的本源。而人类的全部尊严,也在于思想的参差多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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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布雷德伯里(1920-2012)一生多产,在小说家、散文家、剧作家、诗人、编剧等众多角色中穿梭,他创作了500多篇短篇科幻小说,著有《华氏451》、《火星纪事》等长篇小说,曾是《白鲸》的编剧,多部作品被改编成电影、在剧场公演。

《写作的禅机》记录了雷•布雷德伯里三十年间的写作经验和缪斯之源,在国外已经出版二十多年,这本书不是关于具体的写作技巧,而是一位在文学史上留名的作家一生的写作生活。读完这本书,你可能会体会到布雷德伯里的诗意和浪漫,还有他骨子里对于个体思想的维护和尊重。

写作的乐趣

九岁的布雷德伯里因为朋友的嘲笑和批评,撕毁了自己最喜欢的漫画书:《巴克•罗杰斯》,一个月之后,他意识到这是他最爱的英雄,他不能就这样让别人把它毁了,于是他又开始重新收集,并从中得到了反抗他人意见、拥有独立观点的勇气。这使得他能够在以后的写作道路上,抛弃那些批评的声音,保持住自己的特色。

编剧柏邦妮曾经说过:“喜欢一件事,和喜欢这件事带来的利益,这是不同的两件事。”有人写作是因为热爱写作这件事,有人写作是为了收获名利。在布雷德伯里眼中,后者只能算是半个作家。他认为,一个真正的作家,能够从写作中获得乐趣,是因为他有自己的执着和激情,他忠于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而不是跟风商业市场或某些文艺圈子的流行风格。

写作于他是活着的证据,是生存的权利,更是生活本身,写作是对抗无常人生的武器,是痛失所爱,陷入情绪深渊的解药。

布雷德伯里在作品中,毫不掩饰得书写自己的爱和恨。在散步的时候被警察无故拦住,布雷德伯里创造出了《行人》;因为小时候喜欢有轨电车和网球鞋,他又写了《电车》和《空气中的夏天》。他从生活中汲取细微的一切,把它们变成了一个个具体的人物和故事。

水木丁老师曾说过:“真正了不起的人,都是那种即按照自己的本心,同时又在现实生活中如鱼得水的人。”一个了不起的写作者,也能够靠写出自己的真实,在文学领域创造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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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育你的缪斯

布雷德伯里最喜欢的词,是ramshackle(摇摇欲坠)和cinnamon(肉桂),他说很难解释为什么摇摇欲坠对他的写作很重要,然而对肉桂的偏爱却是来自于小时候外婆的储藏室。

布雷德伯里十分擅长从生活和人生经历中汲取养料,他为自己列出了一系列的清单:

湖,夜晚,蟋蟀,峡谷,阁楼,地下室,天窗,宝宝,人群,夜车,雾角,镰刀,狂欢节,旋转木马,侏儒,镜子迷宫,骨架。

通过词汇联想游戏,布雷德伯里为自己找到了宝藏,这些宝藏一直都在他的头脑里、他的潜意识里。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作家,写着一些平凡的作品,这些清单中的意象帮助他找到了自己的写作风格,帮助他更清楚的认识自己,他因此写出了《魔法当家》这部小说,后来还被改编成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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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份清单,只是未加整理,在看布雷德伯里的清单时,我的脑子里也跑出来一系列的场景:傍晚的阳台、黑黢黢的楼道、诡异的海水……每个人在自己的人生经历中,都留下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只是我们很少留意。写作者大多在学习表面的写作方法和技巧,却忽视了挖掘自己的内心,而这些独特的人生经历和感受才是我们独有的缪斯。

也许很多人已经习惯了隐藏真实的自我,布雷德伯里认为“尴尬和过剩的自我意识”,是所有艺术创作的障碍,它会让我们害怕批评、害怕与他人看法不同而难以敞开心扉,而一个优秀的写作者就是要钝感于别人的观点,甚至于钝感于自我意识,勇敢写出自己的心声,对于那些试图改变你思想的人,说一句“去你的吧”。

为了养育我们的缪斯,布雷德伯里建议每天读诗歌、读散文,读与自己气味相投的短篇小说,甚至是与自己风格相左的作品,学会去感受其中的隐喻、明喻、意象,这能增强我们的感知能力。

学会用眼睛去看,用鼻子去闻、用耳朵去听,用皮肤去感受我们的生活,因为“事实的逻辑永远会屈服于感官的逻辑。”为什么我们总是感觉无事可写?因为我们感受不到空气中的微风,看不到叶子上的露珠,闻不到漂浮的栀子花味。我们总是活得过于现实,而失去了想象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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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的禅机

布雷德伯里从奥根•海格尔的《射艺中的禅》中,找到了共鸣,

“弓箭手必须花很多时间学习拉弓放箭的动作,这样的过程虽然枯燥,折磨人的神经,却能够让弓箭手准备好防守,让弓箭自然释放。弓箭手的注意力不在标靶上,而弓箭也必然朝标靶一路飞去。”

写作也是这样,布雷德伯里从十二岁开始,每天写一千字,他认为写作这种工作,需要在放松的状态下,才能实现真正的创作。写作的过程有多少乐趣就有多少折磨,怎么才能做到放松、不加思考?

布雷德伯里的秘诀就是,以正确的方式,多写,多写,多写。写作的经验,和医生的手术刀、运动员的身体,雕刻家的手一样,当你写到一定程度,积累的经验会让你了解写作的过程,产生坚实的信心,这个时候,我们就能放松自己的头脑,让自己的潜意识自由得流淌,真正的创作就在此刻诞生。而正确的方式,就是写出你自己的原创故事:“世界上只有一个故事,那就是你的故事。”

布雷德伯里也曾模仿过自己喜欢的作家,他认为,模仿有它的作用,通过模仿与自己的精神世界相通的优秀作家,能够少走弯路,学习好故事的写法。

学习写作的过程,是同时进行模仿和创作的过程,然而新手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让模仿盖过你自己的想法,阻碍你的创作。布雷德伯里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意识到了这点,写出了他自己原创的、有个人特色的科幻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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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华氏451》的后记中,布雷德伯里写道:“焚书的方法不止一种。而这个世界充斥了手拿火柴的人。”每一个企图删除、简化、改写别人思想的人,都被他视为焚书者。

在《写作的禅机》中,布雷德伯里用自己的写作生涯,完美诠释了王尔德的这句话:“做你自己,其他人已经有人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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