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那年,不知因何缘故,莫名的就喜爱上了能吹奏出美妙歌曲的口琴。
跑到商店文具部的柜台前,来回穿梭寻觅,终于在柜台里一排排精美的文具盒旁,发现了一把口琴。
敞开的琴盒里,安放着一把银白色的口琴。白银般的外壳熠熠闪着迷人的光泽,长条形的绿色琴孔,在我紧张又兴奋的目光注视下,口琴仿佛也开始活跃起来,对着我,窃窃私语道~嗨!小p孩,这琴儿能唱出百灵般的声音哦…
许是夏日的午后 商店里没有什么顾客,只有隐隐约约的蝉鸣从远处传来,四周安静极了 。回荡在耳畔的口琴低喃声,越发显得神秘莫测,一股想拥有它的强烈的欲望,冲昏了十岁的那个黄毛丫头。
慢慢地挪步到售货员目前,怯怯地小声问到:”阿姨,这把口琴多少钱啊?”
困倦的售货员阿姨,抬起一双疲乏的眼睛,看了看眼前比柜台高出半个脑袋,一脸渴求的黄毛丫头,又重新垂下眼皮,不耐烦地说到:七块钱!
七块钱啊!妈呀~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这可是一笔巨款呀!
好吧!一脸懵逼,垂头丧气的我缓慢踱步到商店门前,回头依依不舍地望向柜台,柜台玻璃罩下的口琴,闪烁着光芒,低声细语:”嗨!小p孩,就这么走了?不再看一看我么?”
转身飞快地冲进大街,午后的街道,烈日灼心,人迹罕见。唯有聒噪的蝉鸣,此起彼伏。好像不停地歌唱着,知了,知道了,就知道你买起了~
切~~
怎样才能拥有这把口琴,让它属于自己?
刚刚参加工作的姐姐嘛?姐一个月的工资二十多一点。如果央求老实本分的老姐拿出工资的三分之一来给我买把口琴,对爸妈言听计从的她而言,一定是一件非常疯狂的”事件”了吧!她一定会骂我败家子。不把我骂死,估计也会把我骂残。
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的。
给妈妈张嘴伸手要?那个年代,一个普通家庭的经济收入,主要是依靠父母姐姐们微薄的工资,何况家中尚有三个的学生仔。持家有道,勤俭节约的妈妈,断然不会允诺的。
可是,那把熠熠生辉的口琴,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心底,挥之不去,彻夜难眠,寝食难安,迷之神往。本来就瘦弱的我,被这种妄想症折磨着,更加枯瘦如柴,形容枯槁。
拥有它,难道真的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么?
你们大人太小看一位十岁孩子的执着和疯狂了。
干脆自己想办法吧。什么办法?一个十来岁的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法子,只有捡了废品卖钱呗!
哈哈哈……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看到我抬头挺胸走过道了。如果你是跟我生活在同一个地方,你会经常看到一位弯腰驼背,低头东张西望的瘦长女孩,出没在学校的操场边的垃圾堆,马路两侧的沟沟坎坎,附近的工厂里边的角角落落。废铁,旧报纸,牙膏皮,破纸箱,都被一个口琴施了魔法的小孩子,敏锐的眼光一遍遍的扫荡着,发现着,迫不及待地拾捡着……
写到这儿,想起三毛的一篇文章《拾荒记》,内容讲述的是她小学时曾经的拾荒梦。想着自己童年时期也有如此相似的行为,不由自主的傻笑起来。
已经忘记自己花费了多长的时间才攒够这笔巨款?一年,二年么?不记得了。
只是记得那是又一年的夏日,商店外面的梧桐树绿树成荫。聒噪的蝉鸣依然是连绵不绝。
双手紧紧握着用手帕包裹着的7块钱,颤抖着递向售货员阿姨,眼睛紧张的盯着她的手,看着她慢慢的伸向那把静卧着的口琴。。。
渴盼已久的宝贝,一旦拥有,那种疯狂的喜悦之情,不亚于一枚核武器爆发。双手合十,紧握着口琴,风一般飞跃着,狂奔回家。
那个扎着长长的马尾辫,瘦弱的如麻竿一般细长的小女孩,坐在窗下泛着暗红调的藤椅上,一只手举着北风吹的简谱,一只手拿着口琴轻轻的吹奏着。
夏日午后的阳光,漫过纱幔静静的倾泻而下,蝉在不远处应和着,午后的风有点轻柔。。。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在那一年的夏天。
天天在家鼓弄着各种曲子,时不时地趁一大家人吃饭时,捧着口琴,站在桌边,秀上一曲。得到爸爸妈妈的鼓励,小小的虚荣心满足的爆棚。私底下不由得得意洋洋。
直到有一年的冬季,放学回家。还没有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旋律优美动听的口琴曲,歌曲的名字叫”我爱祖国的蓝天”。
猫着腰,踮起脚,轻轻地越过我家窗门,走到隔壁邻居家的墙角下,身体紧紧地贴着墙壁,侧耳倾听。一曲最炫军歌”打靶归来”在耳边响起,我缓缓直立起身体,蹑手蹑脚的走到他家的走廊前,原来是隔壁的大哥哥在吹口琴呀!他是什么时候从部队退伍返乡回来了?
只见他双目紧闭,双手合握,捧着一把低音炮似的重音口琴噙在嘴边,一呼一吸间,手掌也一开一合,合着乐曲不同的拍子,吹奏着有节奏的歌曲。
我惊呆了,原来口琴还可以这么吹的啊!
拾荒,卖废品,攒钱,如法炮制。年复一年,陆陆续续的我又拥有了一把回音口琴,一把重音口琴。口琴技法虽然没有掌握太多,口琴的数量远远地满足了一个少女的虚荣心。
心情愉悦时来一曲,情绪低落时吹一曲,了无生趣时吹着口琴打发时间,曾经的少年时代,在它们的陪伴下,不知不觉中慢慢走过。。。
小时候能为拥有一样自己喜爱的东西,花一年的时间去坚持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现在想起感觉真的有点儿不可思议。
成年后的我,面对自己无力拥有的物品,大多时都会对自己说一句,算了吧,还是回家洗洗睡吧……这样理智的选择放弃不合情理的需求,确实是一件明智之举。
那样的执着,那样的锲而不舍,不知道在何时何地,已经被成长后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地丢失了。这份的无奈,或许也是成长过程中的所要付出的代价吧……
而音乐的美好,却经年累月陪伴着我,度过了一个个艰难困苦的日子,也记录下了一个个欢快愉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