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一路风餐露宿,来到了霍林斯。

当我终于到达霍林斯的时候,我已经身无分文,我卖掉了我的小提琴、风笛、乌萨,单单留下了扎特琴和口琴。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没有足够的钱来交报名费。

你们也许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当你好不容易跑到学院门口,却因为没有钱而被拒之门外。

学费要一百个铁德安,这在你们看来也许只是个小数目,可这对那个十四岁的男孩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我卖小提琴卖了四十七个铁德安,风笛和乌萨加起来卖了四十个铁德安,可还剩十三个铁德安没地方去弄。我绝望的蹲坐在学院门口,对于我来说,如何回家都是个问题。

我很无聊,坐在马路边上,我看着对面面包店里的食物,咽了咽口水。有那么一刻,我就想也干脆不上学了,就这么直接回家去算了。

就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一个女孩站在了我面前。

她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穿着一身绿色的宫廷礼服短裙,头上戴着一顶贵妇帽,这使得她比她的长相看上去大一些。

她先和我说话。她说:“你好,你知道霍林斯学院的大门怎么走吗?”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就像夜空里的夜莺一样。她有一双淡粉色的眼睛,就像蔷薇的颜色,特别引人注目。我当时还在猜测她是不是圣炎精灵,或者就是安夏人。她长的真的很漂亮,如果你们没能亲眼见过,那绝对是你们的遗憾。我很难形容她的美丽,就像你们无法直视太阳的光辉。当时,她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我坐在地上,仰望着她,我仿佛能闻到空气里有一丝淡淡的蔷薇香气。

她以为我没听见,她就俯下身来,问:“请问,霍林斯学院的大门怎么走?”

我猛地回过神来,给她指路。

实际上学院大门就在那个拐角。

她点点头,往那里走去。我看着她的背影,感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蔷薇花香淡去了。

突然,她回头看着我,问:“你也是来学习的吧?为什么不一起呢?”

我低下了头,说:“我没钱。”

她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我。我很紧张,有一种莫名的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指着我背后的扎特琴问:“这是什么?”

我低声说:“扎特琴。”

她又问:“你会弹吗?”

我点头。

她说:“那你介意为我弹奏一曲吗?”

我忙说:“不介意。”我心里正求之不得。

她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把我拉进了之前我一直看着的那家面包店,说:“街上不是弹琴的地方,你可以在这里为我弹一曲。”

此时面包店里人很少,而且我们又是坐在二楼,可以说整层楼只有两个人。我想不懂为什么萍水相逢却要我为她弹琴。我问:“为什么。”

她显然对我问这个问题觉得很意外,她愣了愣,说:“我特别喜欢听别人弹琴。而且你不是没钱去霍林斯吗?你如果能弹一曲让我满意,我可以先借给你,你以后还我。”

我眼前一亮,我看见了可以进入学院的方法。

于是我同意了。我打开琴盒,拿出它,开始调音。

她指着琴身上的“Dezdeatla”,显得很诧异。

我问:“怎么了吗?”

她看着我的眼睛,说:“这是我的名字。”

“啊?”

“我的名字,就叫狄丝黛特拉,D--E--Z--D--E--A--T--L--A--”她说道。

我也愣住了,我说:“难怪你身上有一股蔷薇的香味,是蔷薇香水吗?”

她笑着点点头,没说话,示意我开始。

我将手轻轻搭在琴弦上,我说:“既然你的名字是蔷薇,我就给你弹一首‘蔷薇花叹’吧。”

她点头了,我就开始弹,边弹边唱。

“Ile ki nashu zhe dezdeatla?(你见过蔷薇花吗)

Ki zhufey zhe dezdeatla.(你就像蔷薇花)

Fanoytuer zhe akasilamuta.(那迷人的香味啊)

    Zhufey zhe lop jer ki'z.(就像你的微笑)”

她接着唱这首歌,她的声音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远胜于世上任何一件乐器:

“Musia nashu zhe dezdeatla.(我见过蔷薇花)

Musia'z quwde io zhe dezdeatla.(我的名字是狄丝黛特拉)

Musia shed musia'z guansata.(我有我的烦恼)

Zhufey zhe akasilamuta jer dezdeatla'z.(就像蔷薇的花香)”

她的声音空灵婉转,比我在森林区希拉斯剧场听到的任何一个歌唱家的都好听,就算最会唱歌的暗夜精灵见到她也会觉得相形见绌。

还是她先开口:“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扎特琴演奏师。”

我也真心的说:“你也是我见过最好的歌唱家。你会萨拉语?你的名字也是萨拉语名字。”

她说:“会一点点。我爸妈生我的时候我就在伊莱的精灵聚居区。我刚好听过这首歌。”说完,她笑了。

她的笑真的特别的好看,像是阳光下的蔷薇。

你们可能会注意到我一直在使用蔷薇这个词,那是因为我想不到别的更合适的来形容她了。

她说:“我们该谈正事了。你差多少钱?”

我说:“十三个铁德安。”

她说:“那我给你二十个铁德安吧,我猜交完报名费你还需要教一些其他费用。”

我点点头,心中感激不已。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问:“那我该怎么还你呢?”

她显得很惊讶,似乎她从来没想过叫我还钱。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伊卡斯特。伊卡斯特•莫里德。”

她说:“伊卡斯特,我猜你以后会成为一个著名的音乐家,你到时候再还钱吧。”她指着扎特琴说:“如果你没能成为音乐家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再也没人能听得懂它了。我叫狄丝黛特拉•卡凡•奥莉诺•洛•杰诺斯,出名以后别忘了我。”

我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问:“你难道是个爵士?”

她笑了:“爵士什么的都不过是个称号,那不是真正的我。不过我确实有个男爵称号。”

我很惊讶。我得到了一个有钱的女男爵的资助。

她又笑了:“别那么惊讶嘛,在霍林斯学院,随便一个人估计都是什么贵族。不过,”她顿了一下,靠近我,“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你这样的音乐家。”

我坦言:“我想成为蓝白袍法师。”

她显得很失望:“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没见识过你的魔法,但我觉得你的音乐才能肯定不输于它。你如果不成为一个音乐家真是太可惜。”

我低头不语。她继续说:“走吧,我们去学院。”

我拿着她借我的二十个铁德安,和她一起穿过马路。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孩离我这么近,我都能在呼吸之间闻到她身上淡淡蔷薇花香。

我们一同走进了霍林斯学院的大门,过了片刻,我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势利。

负责登记的人写完我的名字就叫我自己去报道,我问了几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狄丝黛特拉写完自己的名字,然后特意在“洛(Roaw)”这个神圣姓氏下加了一个轻轻的下划线。负责登记的人连忙从桌子后站起来,过来殷勤的帮她提东西,还亲切的给她指路。

她按下那只在学校里到处比划的手,接着指着我说:“这是我朋友,你去帮他。”

那个之前态度很冷淡的人这回看见我就和看见亲爹一样,点头哈腰的凑过来。我觉得很恶心,就没理他,我谢过狄丝黛特拉的好意,自己拿着东西走了。我打算自己找个人帮忙。

学院对我来说是个全新的地方,一切都是我没见过的。霍林斯学院虽然依然在伊莱的精灵管辖区,但是很多学生都不是精灵。人啊,兽人啊,精灵啊,矮人啊,等等,他们在一起学习生活。

学院大致分了几个区,供学生们选择符合自己生活习惯的部区。我在人类区和精灵区之间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了精灵区,尽管我的耳朵并不是长长尖尖的精灵耳朵,个头也比同龄的精灵男性矮。

我和人类长得一样,但我又确确实实的在森林区和精灵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

学院开设有一百多种课程,我选择了科学与魔法课程。虽然只有这两门课程,但这两门课每天各有三节,这已经占了每天课程的四分之三。当我眼看着确定的印章就要落下时,我突然想到了狄丝黛特拉。于是我叫课程登记处的老师又加上了音乐和修辞这两门课。

各族学生一起在教学区上课,但是住宿是分开的。登记完课程后,我由着一个精灵族的学长带回宿舍。

在路过精灵区与兽人区交界处时,我看到了一尊雕像。那个暗夜精灵学长看我盯着雕像看,就洋洋得意的对我说:“很美吗?那是我们暗夜精灵的守护神,梦天使伊凯斯兰。”

我点点头,那个雕像确实很美,但我看的是它脚下的蔷薇花丛。

童年的经历让我无比喜欢这种花。我看了它们很久,然后在学长的催促下跟上他。

这个暗夜精灵自我介绍道:“我叫伊弗洛斯,是暗夜精灵中的正族暗夜精灵族,你呢?我觉得你长的不像精灵。”他一边说着一边看我的耳朵。

这双耳朵真的为我在后来精灵区的生活中带来了很多困扰,常常让我觉得我不属于那里。尽管精灵们总是很友好,但我觉得那只是一种习惯的礼节,礼节下藏着深深的歧视。

我回答:“我叫伊卡斯特,来自森林精灵中的和风精灵族。我的母亲是精灵,父亲是人类。”

“父亲”这个词让我很厌恶。

“那你报了什么课程?”伊弗洛斯又问。我觉得他不像一般的精灵那么安静。

我回答:“魔法,科学,音乐和修辞。”

“魔法?”他笑了,“听说森林精灵都是风法师,展示一下吗?”

我点头,停下,念道:“Polusaba!”

一道无形的风墙在他面前展开。伊弗洛斯感觉到了异样,诧异的停在原地,身上的长袍想船帆一样撑开。

伊弗洛斯喊道:“Kusuma!”风墙在他面前消散了。

    “Kusuma”是用来从元素中撤走能量的咒语,一般用来终止所有元素魔法,不过你需要有比控制那些元素的意志力更高的意志力才行,否则元素依然具有能量。

伊弗洛斯惊讶的看着我,说:“你竟然已经会这么高深的魔法了!”

我笑笑:“我母亲有教过我。”

他点头:“好好学习魔法吧,你将来必定是一个伟大的魔法师!”

我们继续往前走,我还在思考伊弗洛斯说的话,这时,我感觉伊弗洛斯突然停下了。

“到了。”他说。

我眼前的是一座特别宏伟的六层古堡式建筑,有着四座高高的尖塔--标准的萨拉式建筑。它的内部分为男生楼和女生楼。大门的左边的牌子上写着“精灵区:欢迎回家”,这句话下面是“Oefi ki qu lahous,Musia'z retysman(欢迎你回家,我的朋友)”。

我走进去,伊弗洛斯说道:“这是你在学院里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萨拉语的地方,其他场合下你最好说公共语言。”说到这,伊弗洛斯的脚也跨进了大门,“Oefi ki qu lahous,musia'z retysman(欢迎你回家,我的朋友)。不过要是能的话,你最好都说公共语言,毕竟我们精灵中还是有方言的差别的。”

我点点头。实际上很多时候我并不能听懂其他精灵族的萨拉语方言。

我走进去,感觉那些精灵们都在对我指指点点。这也难怪,毕竟我和他们长得差太多了。

我想用萨拉语证明自己。我说:“Wedial qu ki haop,musia'z retysman(你们好,我的朋友们)。”

周围响起了一片问好声,有公共语言也有萨拉语。

挺好的,至少同学们看起来都算友善。

我在伊弗洛斯的带领下到达了我在六楼的宿舍。伊弗洛斯临走前突然叮嘱我记得买望远镜。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脸茫然的坐到自己床上。

我有三个舍友,伊安,伊多普亚和伊吉斯。伊安是个潮汐精灵,来自潮汐精灵中的寒雾精灵族;而伊多普亚和我一样是个森林精灵,但他来自绿树精灵族;伊吉斯来自圣炎精灵的正族圣炎精灵族。

我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开始整理自己的位置。

我的桌子右边就是我们平常闲聊时坐的圆桌,那里的墙上有一扇大窗户,正对着对面的人类女生楼。我躺在床上时就能从窗口往外看,于是我突然理解了伊弗洛斯说的带个望远镜的意思。对面楼都是一些贵族家的小姐们,随便一个都可以算是倾国倾城。

我把扎特琴倚在墙角,把口琴扔在了书架上。其他的行李基本上算不上什么了,我就不多说了。

总得来说,我对我的新环境很满意。我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想着美好的学院生活,不由得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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