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爸，妈，那我就先走了！”欢迎看了一眼还在饭桌上的父母和弟弟，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今天是冬至，寒气凌冽，欢迎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父亲并没有理会，仍自顾自地吃着饭菜。倒是母亲抬头朝欢迎喊了一句，“你等等，带你弟弟一路，我今天下午有事，没时间送他上学。”

欢迎并没有回头，只是愣在原地，“那能不能稍微快一点？”

“你急什么，不是还早吗？等你弟弟吃好就走，”母亲朝着欢迎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迎来，多吃点，今天走了，要下个月才回来，在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会儿和你姐姐一起去，到了学校给我回电话啊！”

父亲吃饱饭足后拿着烟筒躺在摇椅上消食，默默望了一眼呆立在屋外的欢迎，并没有让她进屋等的打算。屋里母亲唠叨了接近半小时，才偃旗息鼓。迎来大包小包提溜着，从屋里出来，父亲打量了一眼，“都带齐了？上学收点玩心，路上注意安全啊！”

姐弟俩走出半里路，后面传来了母亲的呼喊声，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迎来，你把这个拿着，你小时候喜欢吃，都怪你父亲放在抽屉的最里面，我差点忘了。”

那是一包老式奶糖。

欢迎在一旁看着，并不说话，母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欢迎，只有一包，你是姐姐嘛，少吃点没关系。”

“嗯。”欢迎有些苦笑，见母亲又拉着弟弟嘱咐着，遂向前走了几步，与暖心的母子情拉开了距离。

“布欢迎，你走那么快干嘛？”迎来小跑着追上欢迎，有些出言不逊，“布欢迎，你不高兴啊？哦，对了，我记得你好像也喜欢吃这个奶糖，”迎来从口袋里面拿出那一袋奶糖，后又推搡了回去，“但不好意思，只有一包。”

欢迎没有理会迎来的挑衅炫耀，姐弟俩一路无话，一前一后朝公交站走去。待把迎来送上车后，欢迎并没有急着回家。公交车站乘客稀少，寒风散落了街边两侧的黄叶，偶尔从袖口窜进并不厚实的衣服里，冻得欢迎直颤抖。

02

在公交车站的座椅上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大众缓缓停在了路边，“欢迎，等久了吧？快进来，车里面暖和。”姜越白从车里面出来，直奔欢迎，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揽着欢迎朝大众车走去。

他握着欢迎的冷手，不停地揉搓，一会儿放在嘴边哈气，一会儿又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对不起，让你等久了，手这么冷。”

欢迎看着眼前这个努力让自己暖和起来的男人，顿时就笑开了，她拿出被姜越白握着的手，抱住了他，“我不冷。”

欢迎已经和姜越白成婚有两年时间，今天是她第三次回娘家，得到的依旧是父亲母亲的无视。姜越白本来说着要跟着她一起回去，但被欢迎严词拒绝了，在前两次回家的时候，父亲母亲不仅没有好脸色，反而对姜越白破口大骂。

没有其他缘由，不过嫌弃姜越白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个穷小子。

欢迎和姜越白是大学同学，后发展成为男女朋友。在姜越白去欢迎家提亲的时候，父亲母亲并没有反对，只说着，彩礼要八万。

那时他俩的工作刚刚稳定，东拼西凑也凑不齐这八万。欢迎几次和父亲母亲沟通，都没能改变。她想偷偷和姜越白把结婚证办理了，可是母亲把户口簿藏了起来，俩人的婚事遂向后推迟了一年。

在凑齐八万元后，姜越白第一时间把钱给欢迎的父亲母亲送了过去。他俩的婚礼虽然简陋，但姜越白还是尽最大努力给了欢迎最好的。

可在婚礼当天，父亲母亲临时起意，要求姜越白再拿出两万，欢迎很生气，只收拾了那件旧衣服，便头也不回地拉着姜越白走了。

第二次回娘家的时候，姜越白又孝敬了父亲母亲，给了他们几万元，但父亲母亲始终对他俩没有好脸色。

03

“欢迎，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在得到欢迎的许可后，姜越白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欢迎颈肩的一条橙蓝相间的围脖。

有些褪色，有些起毛，看起来很旧很旧了。

“为什么你总是戴这条围脖呢？”

欢迎轻笑着偏过头玩味地看着姜越白，“前男友送的，姜先生吃醋了？”

姜越白笑着摇摇头，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宠溺地摸了摸欢迎柔软的发。

“当我没问。”

姜越白约莫猜得到答案，他没有过家，欢迎看似有家，却从不述说自己的苦楚，他俩很像，都是流落于深巷里的猫，过去已经无力改变。

好在这两只互相取暖的猫不再留恋于潮湿的小巷，有了自己的家。

04

欢迎是家中长女，母亲怀她的时候喜欢吃酸，本想着酸儿辣女，父亲以为第一胎是个男孩，期待着欢迎的出生。可谁知，十月辛苦怀胎临盆后，却是个女孩。

在欢迎五岁之前，父亲母亲待她还是很好的，新鲜的蔬菜水果，土鸡蛋，好吃的零食，特别是那种奶糖，欢迎都吃过。

直到五岁那年，母亲再次怀孕，和第一次不同，母亲喜欢吃辣，父亲本来没有什么期待，以为又是一个女孩，结果最后是个男孩。

父亲高兴极了，据谐音“不迎自来”给弟弟取了个不雅不俗的名字。

自此，欢迎拥有的东西再没有平均分成两份，弟弟独享了父亲母亲的爱。

再长大一些，欢迎囊括了家中所有的家务事，打扫卫生，一日三餐，收获山上的农作物。她羡慕弟弟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开始反抗父亲母亲的不平等对待。

无果后，只换来了父亲母亲的无视。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欢迎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

欢迎很少回家，在外面一个人甚至过得很辛苦，勤工俭学倒也把大学四年熬过去了。母亲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来问候。刚上大学的那两年，欢迎在春节的时候都会回家，可是她就像一个多余的人，融不进那一家三口，后面，她也不再回去了。

05

“这是她曾经爱我的证明。”

欢迎侧头看向窗外悉数倒退的光影，一脸平和。

“高二那年，我期中考试拿了好名次，班主任在家长会上夸奖我，我妈高兴，这是她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我想她曾经也为有我这个女儿骄傲过吧！”

姜越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欢迎，还有我呢！”

尽管车里暖气十足，欢迎纤细的手指依旧冰凉，姜越白带着欢迎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

口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欢迎挑眉，摸索着从里拿出一颗老式奶糖。

“你什么时候买的？”

姜越白专心致志直视前方道路，故作镇定地抿了抿嘴唇，“马路边捡的，不知道过期了没？”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惹得欢迎大笑，“姜先生，我以前有夸过你很可爱吗？”

“是吗？”

欢迎笑中带泪，拨开一颗放进嘴里，表面的糯米纸很快融化，浓郁丝滑的奶香味在舌尖辗转，甜进胃里。

“阿越，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