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会知晓?”赵子豪面色严峻,沉声问道。
“刚刚进府时,少爷你急着来莫夫人这里,走得飞快,我在后面跟着,恰巧遇到展伯,他说,今日午后,老爷叫夫人去书房,已经跟她透了底,一下午夫人又是哭又是闹的,展伯怕她会想不开,就让我劝劝少爷有空多去陪陪夫人。”随着赵子豪脸色越来越黑,郑勇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他一巴掌拍在桌上,郑勇的声音已细不可闻。将将解释完,赵子豪已不见了踪影,他去的这么急,想来应该是去找他爹——赵老爷问个究竟吧。郑勇来不及跟莫轻尘打声招呼,转身追了出去。
这阵喧嚣来得快,去得也快。莫轻尘和苗儿二人又对视了一眼,都觉得不太真实。
已没了吃饭的兴致,索性全撤了下去。沏了两杯茶,二人坐着聊天。
“她刚说要娶的是徐知县的千金?”莫轻尘问。
“徐妍妍。”苗儿答。
“那账册上也有徐知县的名字。”
“每三个月一次,每次十万两。”
“是同一个人吧?”
“咱们这只有一个徐知县。”
……
赵子豪带着怒气冲进父亲的屋子时,父亲正独自吃饭,展伯在一旁伺候。见儿子一脸怒容,赵老爷自然心中有数。他并未搭理儿子,自顾自地一口一口细细咀嚼。父亲慢条斯理的样子,可急坏了赵子豪,他现在亟需一个解释。
“爹,张佑兰说的都是真的?”在父亲面前,他终是沉不住气的。
赵老爷又夹了一筷子牛柳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咽下后才问,“什么?”
“她说,你让我娶徐知县的女儿为妻,是真的吗?”
“跟你爹说话就这态度?”赵老爷不怒自威。
赵子豪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并未将父亲的威严放在眼里。娘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一个人将他带大,又当爹又当妈,慈祥与威严并存。为了他父亲并未再娶,一个人默默承受着孤单与寂寞,父亲为他的付出,他一直感激在心。对于父亲,他打心眼里尊重却并不惧怕。之所以一直尊从父亲的意见,是因为他知道父亲不会害他,父亲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好。只是眼下这桩事,实在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也有违父亲平日的行事风格,他实在是想不明白。
良久,再无人说话,只有赵老爷夹菜时筷子碰撞碗碟发出的声音,和几不可闻的咀嚼声。展伯看了看这父子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直到赵老爷吃完了饭,展伯撤了桌子,屋内只剩他们二人时,赵老爷终于再次开了口,“张佑兰说的都是真的。”
“父亲,为什么?我已经娶过妻了,怎能再娶?”
“你说那张佑兰?她只是个人质而已,当不得你的妻。难道你对她有感情了?”赵老爷语气平平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很是惊人。
“人质?父亲你在说什么?”原本斜靠在椅背上的赵子豪,此刻坐直了身子,满脸惊疑。
“这个你不用管,你把她当个妾就行了,不用在意她。记住,你要娶的是徐知县的女儿,徐妍妍,婚期我和徐知县已经商量好了,你就等着做新郎倌吧。”
父亲那满不在乎的表情,让赵子豪很难接受。当初了娶张佑兰是父亲的主意,现在让娶徐妍妍,又是父亲的主意,他是个人!是个大人!他的婚事就算自己不能完全做主,最起码也要听一下他的意见是不是?父亲怎么能擅自决定?“我不娶!我有轻尘一个人就行了!那徐妍妍骄蛮跋横,被徐知县宠得无法无天,她若进了门,府里还能有好日子过?我不同意!”
“此事由不得你!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你以为徐知县的女儿是你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的吗?”赵老爷拍着桌子,第一次对儿子发了火。
“我不娶!”赵子豪的倔脾气一点儿了不比他爹差。
“你不娶可以,那莫轻尘也会被休掉!”
父亲的话犹如一记重拳,将他击晕了。他知道,父亲说得出来,就一定做得到!为什么?父亲为什么要将他的婚姻之事当做儿戏?父亲为何执意要他娶那个娇蛮的女人?到底是为什么?心里涌起一股绝望,他感到自己往后的日子将是一片昏暗,自己今后的人生也将一片灰暗。这样的日子还怎么过?气恼至极,他站起身,一脚踹翻了刚刚坐过的椅子,几步行到门边,见门关着,抬起一脚向门踹去,薄薄的门板怎么经得住他这一记重脚,整扇门应声而落,摔在了地上,他想都未想,抬脚踩过,走了出去。整个过程都未看父亲一眼。
赵老爷就那么平静地看着儿子踹翻椅子,踹掉门扇,他没有动怒,手指就连一丝颤抖都没有,一直平静地看着。
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昏黄的薄纱,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只是,如此美好的夜晚,有几人能真正安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