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花又开
文/王生虎
早晨，汗津津地等候六点四十的班车。远远发现，公交车换了。昨天同班次的车和走乡串户的村镇公交一样，低头进弯腰出，进进出出像是爬鸽子窝。今天的大不一样，前门后门，高大气派，最主要的，还是新家伙。这一发现，让我心里瞬间绽开了花朵。
坐在车后排，吹着凉爽的风，俯视整个车厢的感觉太美妙。心旷神怡时，车在一个站点停下。车门没开，站台上没人。没人停什么车？莫名其妙。不过无妨，时间还早，免费的空调可劲地吹，爱停多久你停多久。闭眼假寐，耳畔传来“哐啷”一声响，一个小老太气喘吁吁地爬上车。老太一边刷卡，一边一连声地说“谢谢”。听她不成调的声音，肯定追着公交跑了很长路。司机停车不动，只为等她一个人。明白原委，心里的花朵陡然凋谢。
同样的情形，我亲身经历过。那一天，我刚钻出巷口，发现公交车正要起步。我的位置离站台二十米，我拿出部队练就，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扑，一边扑，一边伸出右手招呼司机。扑到车前，车驶离站台绝不会超过一米五。司机果断而勇猛地加油门按喇叭，“咕嘟”，车右后视镜撞开我的手，轰隆隆地扬长而去。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尽管车上乘客都理解支持司机的行为，尽管大家都渴望关爱与被关爱，但因为“旧伤”复发，我心里还是犯起了嘀咕。这名司机心慈面善，不是干大事的人。瞧我遇见的那位，多生猛、多威武、多爷们，分秒必争，迎人而上，只有你挡不住，没有他冲不开。这才是雄才大略的曹操——宁可我误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误我。
好在凉风似玉手，左摸右摸，心头的疙瘩被抚平了。车到化纤医院，上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女孩一身校服，一根马尾巴辫，长相清秀，动作文静。看她背上的书包，大概是去哪儿参加学习培训。她轻轻地投币，轻轻地落座，显出良好的家教和素养。她刚坐下，司机扭头说：“把口罩戴起来。”女孩露出不安的神情，“我，我没带口罩。”“没口罩？”司机皱起眉头，看看头顶监控，“没口罩可不行，你得下车。”
女孩说“没口罩”的时候，我动开了脑筋。她明知道自己没口罩却不回去取，一定是家离站台有一段距离。她没时间走这段路，一定是赶着去上课。误了这趟车，她非得迟到不可。怎么办？我拎起了心，要不把备用口罩送给她吧。可是捏着备用口罩，我下不了决心。
女孩温顺地站起身，低头向车门走。我眼睁睁地看着，却张不开口，索性狠下心来望向窗外，图个眼不见心不烦。“等等！”司机突然嚷起来。女孩站在车门踏板上，转过身，脸上写满迟疑与不解。司机埋下脑袋，“嘀嘀笃笃”在车帮夹层里一阵翻捡。不一会儿，他捡起一只新口罩，递给女孩，“戴上吧。”女孩接在手中，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声“谢谢叔叔”。
看着女孩安安静静地坐下，我长吁一口气，松开备用口罩的手，偷偷从包里拿出。之所以下不了决心，是因为备用口罩我曾使用过，送给别人，显得荒唐而没有礼貌。
车重新启动，清凉的车厢里多了一股活泼的气息。这股气息钻啊钻，钻进我的心里撩来撩去，撩啊撩啊，撩得那朵枯萎的花儿又张开了笑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