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是一个地方的民约。不受法律保护,却备受道德约束。我们的祖先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形成了许许多多各地不同的风俗习惯。我们谓之“传统文化”。有人专门研究。
我生在关中,长在渭北,抓了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尾巴,伴着改革开放长大,但从小却在农村生活,记忆中留存了许多的“传统文化”,尤其深刻的是殡葬传统。
今天是我老家一位大妈下葬的日子,因为工作原因未能回去埋葬,甚感遗憾。但昨日却不得不回去。尽管下午仍然很忙,可是母亲中午就给我打来电话,要求我尽早回去,理由有两个:一是两点开始接牌位,二是我们家必须有男性代表回去。
“接牌位”在我家乡是家里有人去世后埋葬前的第一道程序。顾名思义,就是所有孝子贤孙披麻戴孝,由去世老人家庭长子带队,怀端三代祖宗牌位,奔赴所有堂兄弟曾祖父、祖父以及父辈们的坟墓,鸣炮烧香,点纸请回,以接应新逝去的人回归天堂。由于我忙的不能及时赶回,我的祖父祖母、父亲坟头面临别的堂兄弟代请问题。母亲很不高兴。接牌位这件事,只能由男孝子完成。
忙完后我急急忙忙赶回老家,穿上孝服加入迎饭队伍开始迎饭。所谓迎饭,其实是众亲戚给逝去的人做的最后一顿饭,到了村口,要由孝子队伍迎进家里,一次只能迎一桌饭,有时一家会有几桌饭。亲戚如果很多,迎饭次数会更多。我钻进孝子队伍,直到晚上九点才迎完饭,跑了三个多小时,已记不清多少趟了。每迎一桌饭,孝子们在乐人们的唢呐声陪伴中,需先向亲戚鞠躬磕头,然后才能迎进。磕头不论地面凹凸、天晴下雨。迎完饭,我的手心、膝盖、脚面全是灰土。裤子膝盖因为跪的次数太多,已被水泥地面上的沙子石子磨破一个小洞。右膝盖也隐隐作痛。
村口迎饭的地方,架了一盏灯,地面一大滩炮皮,地都被染红了。每家亲戚在孝子迎饭快到时,都要鸣一串炮,以告知逝去的人,又有一家亲戚来看望了。我记不清燃放了多少炮竹,但其中一个炮竹蹦到我的额头上,很疼很疼,迅速起了个包。所幸没有蹦到眼睛!
灵堂前是关中农村典型的“纸扎”。全部用纸糊起来,框架是竹竿或者芦苇杆,有纸山、葡萄架等,拱围成一个可以摆放迎进来的饭和香炉的“厅堂”。这些纸扎一般是逝去的人的女儿们置办的。埋葬时和亲戚朋友们带来的花圈一起全部烧掉,以顺风速度寄到天堂。
我是一个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人。我在想,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外出打工,接牌位、迎饭、抬饭、埋人等等,将由谁来完成?这么多的各式各样的“饭”主人家如何处理?一大堆花圈和纸扎明天又将烧掉,一车一车烟花爆竹响彻夜空,洁净的空气哪里来?
风俗的形成经历了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没有人敢违反,比法律管用的多。我曾经在父亲的三周年纪念日,很想改革一些风俗,都被老人们以近乎给我要扣忤逆的罪名而夭折。
移风易俗,任重道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