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评|这样的诗人,这样的诗歌-读代薇

代薇

【诗人简介】

代薇,原名戴薇,浙江人。祖籍宁波,生于成都,长在重庆,现居南京。199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散文合集《江海潮》,诗集《代薇诗季》,诗合集《诗歌卷》等。诗歌《中国书法》获全国精短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中国水手》获江苏省燕舞杯360行征诗赛一等奖、长航集团首届企业文化五个一工程奖,组诗《流淌的萨克斯》获1996年《诗刊》社艺术中心一等奖,散文《茶心》获湖北省第三届楚天文艺奖二等奖,诗歌创作获1995年屈原文学奖。


《这样的诗人,这样的诗歌 》

文/磨扇河

第一次读到代薇的诗歌,是在《现代诗选粹》的诗选栏目上。记得当时不经意点击进去,随意看了一下,眼睛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接着就像一个圣徒一般,一首接一首“吃”下去。以前很少像这样虔诚地去阅读过一位诗人的作品。她的诗歌像是带了磁性一般,我总是被其中一些熟悉却捉摸不定的气息所吸引。就像是遇见一种绝美或巨痛,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时,却有人带着饱含真谛的字句描摹出来,惟妙惟肖,让人不得不赞叹,释怀,入境!

那时起,我彻底喜欢上了代薇的诗歌。想要收藏几本代薇的诗集,却没有找到发售渠道,只能在网上收集部分诗歌,读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总是乐此不疲,久久沉浸其中,被这样的诗歌和这样的诗人感动着。

最近,总结了一下读代薇诗歌的感受。

一、奔放却绮丽的想象

最先吸引我的是代薇诗歌中放荡不羁、大开大合却倍显绮丽的想象。不显矫揉造作,没有虚空之态,也没有故作惊人之语,完全都是站在生活的舞台上自然的翩翩起舞,大方、优雅!我认为,当想象成为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美和自由,诗句便会成为诗人的呼吸和读者的心跳:

风远远而来

刮断地平线

            失去约束的山脉向海流去

      使一天的落日变咸

风越来越大

马蹄嗒嗒奔过

          像一枚枚钉子敲进原野

不让大地翻卷

                        ——《起风了》

  ——痛心,执迷

          移动的火车像漫长的停顿

  我记得你的眼睛

          像一个伤口挨着另一个伤口

                        ——《停顿》

上乘的想象是一种奇怪的事物,任何毫无相关的东西都有可能被一个美地无以伦比的巧妙主线紧紧联系在一起。代薇诗歌中的想象就是如此,就像两个做了一辈子陌生人的邻居,老去的某一刻突然结识,总是充满熟悉和意外的惊喜与震撼。这样的想象里面堆积着真切的清醒、审视和疼痛,更多的是想象带给我们的感知与生活的联系、对生活的思考。当一个人如此深入地体验着生活,还有什么能够让她失去、迷茫和放弃。

二、体验中捕捉生活形态的能力

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一些突然而至的灵感和对生活一瞬间美妙的总结,这种状态充满偶然性和必然性。偶然是说它的可遇不可求,必然是说它的水到渠成。所以很多人往往把握不住这些“冒失的家伙”。如果一个画家把握不住这些东西,那他就注定是个平庸者;如果一个诗人把握不住这些东西,那他就很难写出震撼人心的作品。说到底,就是体验中捕捉生活形态的能力。

但是,代薇做到了,而且做得很好:

  在我看来

  真正的美

        其中都有着一种忧伤

        那是豹子在晕眩的斑纹中孤寂的忧伤

        那是敏感的植物受到粗鲁的抚弄时

        瑟索的忧伤

                      ——《美是接近美的方式》

  如果我被缩小,又被夸大

        激情中依然冲出没有骑手的马

                        ——《可能》

  爱上一块花布

            就等于爱上了一条裙子

            等于爱上了那种式样

                          ——《一块花布》

    一个人打碎了杯子

              失手的是我

              一个人在背叛

              说谎的是我

                              ——《体验》


    三、知性感人有重量的语言

就像茨维塔耶娃说的:“知道在更高的意义上,一首真正的诗是什么——完全像是一次心脏手术。”代薇的诗歌往往带着大量的隐喻和多义语言,总会带给人特别的生活体会,读完往往有一种释怀和醍醐灌顶的触悟。这使得她的诗歌知性感人。在她的诗歌中,简单的线条是主导,指引性的语言是主流,生活的珍贵体验是主线。这让我开始思索一个诗人本身应有的创作形式。

代薇的诗歌有许多是关于爱和现实疼痛的交换和揭露,这又使得她的诗歌有重量又有某种无形的穿透力——与伤口无关,却与伤口出现的原因紧紧相连。

痛是密不透风的箱子

        没有光,没有可以逃脱的暗门

        内部的黑正迅速地挤碎成粉末。

                          ——《痛》

        我记得你的眼睛

        像一个伤口挨着另一个伤口

                          ——《停顿》

        我终于肯定,使我伤感的不是这条触景生情的大街

        而是不知那次和你说过再见之后就真的不再见了

                          ——《汉中门大街》

这个世界可以阻绝人们太多太多,却断不了人们对事物本身的思考和变换方式的揭示,这就是艺术的来源和支撑。这也在代薇的诗歌中得到了验证和塑造——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首首真挚充满“生活之形、态”的诗歌,还有一个诗人伏在案前皱眉思索切实真谛的真实影像。这样从诗人心中喷发出来的语言,自然有它特有的质地和属性。

四、一份热爱与执着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代薇诗歌语言中凸显的一份热爱与执着:热爱是对于诗歌的热爱,进一步就是对于生活的热爱;执着是对诗歌语言的执着,进一步就是对生活自我认知的执着。就像一个孩子把弄一个新鲜玩具一样,代薇也是在用一种新鲜感维持着她的创作。不同的是孩子最终会玩腻,而她从没有放弃,她懂得热爱与专注的价值和取向。这从她热烈的诗歌语言中能够体现出来,它能够把这两种心灵动作与任何能够感受到的事物联系起来:

            每一次

            火车穿过绝望的针眼

            落日大于眼眶的沉沦

                        ——《不绝》

            深夜

   听见一列火车

         由远而至

            一节黑夜的抽屉被拉出来

            它关上的时候

            就像多年后我回头看了你一眼

              ——《深夜,听见一列火车经过……》

如果没有一份特别的热爱与执着,要想写出这样的诗句恐属不易吧!试想这样一个人,暂且不论她的诗歌,她的语言,光是她对生活的这种认真、求实态度,就已经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了。

五、人性魅力

这是一个快餐时代,人们大多都在为了名利、财富而奔波、绞尽脑汁地钻进各种缝隙。在当下诗坛也不例外,许多人都在为出名、利益而写诗,今天参加这个青春诗会,明天应酬那个诗人聚会,后天加入某个诗人学会等等,真真静下心来写诗的没有几个。而在我看来,代薇就是这几个静下心来写诗人中的一个代表。至今为止,我很少看到代薇的名字在网络上出现,最近一次是担任第五届“中国诗歌•突围年度奖(2012)”终审评委。我甚至在百度上进行搜索,找到相关结果约133,000个,但真正和江苏诗人代薇有关的信息没有几个。也许这样的想法和方式有些可笑,但却是我观点的最有力依据——代薇具有非常的人性魅力,是一个真诗人,她是能够带给这个世界,带给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一些好的东西的!

引用诗人、诗歌评论家王家新为代薇诗集写的序言中一句话:“当一位诗人如此执着,带着一种命定的力量向前时,除了衷心的祝愿,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代薇诗歌十首品读

《不绝》

每一次

发条自心中断开

像一群精神失常的马

大地涌来,野花散开


每一次

火车穿过绝望的针眼

落日大于眼眶的沉沦


每一次你都是结束我的那根稻草

废虚辉煌,痛苦闪亮


《深夜,听见一列火车经过……》

深夜

听见一列火车

由远而至


一节黑夜的抽屉被拉出来

它关上的时候

就像多年后我回头看了你一眼


《停顿》

我记得夜晚的唱片,金属弯曲

失去的体温


我记得无能的力量

世界不可改变的方向


——痛心,执迷

移动的火车像漫长的停顿


我记得你的眼睛

像一个伤口挨着另一个伤口


《起风了》

起风了 速度擦过空气

途中的落叶挂满鸟声

上面飞走的秋天

纷纷掉下来


风远远而来

刮断地平线

失去约束的山脉向海流去

使一天的落日变咸


风越来越大

马蹄嗒嗒奔过

像一枚枚钉子敲进原野

不让大地翻卷


《可 能》

如果我卡在鱼刺里

我的身体像一段空空的楼梯

拐下去

如果春天,具体到树与树之间

那种分开着

爱上什么,小于一

瞎掉的雪扑向纷乱的鸟群

如果我被缩小,又被夸大

激情中依然冲出没有骑手的马

如果水反复烧开

如果今夜只有隔壁


《美是接近美的方式》

在我看来

真正的美

其中都有着一种忧伤

那是豹子在晕眩的斑纹中孤寂的忧伤

那是敏感的植物受到粗鲁的抚弄时

瑟索的忧伤

当我流下泪来

让我深深惊恐的美

只是接近美的一种方式


《汉中门大街》

傍晚坐车经过,暮色渐凉

旅馆、饭店、药铺、发廊的灯光向后撤退

有那么一霎,它们就叠印在我的脸上

成为我的表情


很久没有来过了,很久没有赶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

人生太辽阔,无法有真正的相遇

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们,身体里交织着众多的方向

我终于肯定,使我伤感的不是这条触景生情的大街

而是不知那次和你说过再见之后就真的不再见了


《一块花布》

爱上一块花布

就等于爱上了一条裙子

等于爱上了那种式样

这不是流行的问题

而是时间

因此还必须爱上日后

它褪掉的颜色 撕碎的声音

花布的一生

除了洗净和晾干

还有左边的灰尘 右边的抹布


《整整一个冬天》

整整一个冬天

我在南方的炉火旁想你

想你的时候久久无言

就像走进麦田里的人

内心都有收割般的疼痛


鹰啸深埋进天空

碎纸一样的雪花触动蝴蝶

那是一些翅膀

在冬天的重要倾斜


冰雪怀刀

穿石的水滴停在空中

整整一个冬天

我被看不见的东西伤害

如石头伤害风


《分离 ,一团漆黑》

分离 ,一团漆黑

它盲目 呜咽

无能为力

它墨汁


白色床单

依旧保持着疯狂的平静

距离上一次的体温过了多久

它们似乎更倾向于

空气塌陷的


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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