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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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喽，大家早上好！”

“今天是《身边的花草与古代诗歌文化》系列直播的最后一期，本期节目我将带着大家一起去了解益母草，和它背后的诗歌文化。”陈庆云边说边朝附近的山野走去， 边用眼睛在杂草丛中仔细搜寻。一会儿后，他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一棵枫树前的空地，像是发现了什么。

走到离那棵枫树差不多只有一米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来，调整了一下手机的拍摄角度使益母草占据了大部分镜头，然后，继续同对面的观众介绍道：“看，这个茎上长满了紫白色小花的就是益母草。益母草，顾名思义就是有益于女性身体的草。写益母草的诗中，最有名的就是《诗经》的中谷有蓷了。”与此同时，直播的画面一转，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一首名为《诗经·王风·中谷有蓷》的诗。

“这首诗它把被抛弃了的女子比作是路边的益母草，她整日为此哀声叹气，抱怨命运的不公，它真实反应了春秋战国时期女性的生活状况……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谢谢大家的观看，再见。”

说罢，陈庆云关掉了直播界面，结束了直播，可能是因为这次直播是最后一期，今天的观看人数要多得多，但还是没有超过2000。这个月，陈庆云的平台分红和礼物打赏加起来，收入总共也就只有2900。看到这里，陈庆云心顿时凉了半截。

三年前，陈庆云中考失利，没考上本市普高。陈父，一个小公司老板，月收入10000。他本想让陈庆云到本市的职高学商贸管理，毕业后接手他的生意。

一听到父亲想让自己去学经商，陈庆云立马不乐意了，他有他自己的梦想，他想当一名网红，而不是成为一个商人。为此，他跟父亲吵了三天假，冷战了一个月。最终，陈父被逼无奈，只得答应了他的要求，不过，陈父有一个条件，三年之内，陈庆云月收入必须突破三千，否则陈父将不会再给陈庆云提供任何帮助。

（二）

第二天，陈庆云早早地找出了床下的的行李箱，把自己的被子，衣服折叠好后整整齐齐塞到里头。做好这一切后，陈庆云瘫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等待陈父的到来。

不久一阵汽车轰鸣声响起，只见一辆长安CS75缓缓朝陈庆云家驶来，山路扬起漫天黄尘，它在其中消失不见。一会儿后，穿过尘雾，长安CS75停在了陈庆云家门前，一个年纪40出头的中年人打开车门，从车内走出来。此时，陈庆云已从沙发上站起身，随时等候陈父进入。

陈父一进客厅，看见站在客厅里的陈庆云，就嘲讽他道：“陈庆云，直播做得好惨淡哪！看来当年那个坚持说自己要追求梦想的人只是嘴皮子上说说。”

父亲阴阳怪气一阵后，陈庆云没有回复，也没有生气。

没有从陈庆云脸上看到预料中的愤怒和悲伤，陈父有些惊讶，也有些失望。不过，没过多久，陈父就调整好了情绪，清了清嗓子，继续严肃道：“陈庆云，我想你应该清楚，上个月你的月收入还是没有突破三千，我们的约定也该兑现了。”

“现在，你有两种选择，第一种选择是，放弃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老老实实跟我做买卖，等我退休了，你就能继承家业。”

见陈庆云久久没有回应，陈父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道：“另一种选择就是你现在立刻给我拿上行李离开这个家去当你的网红，不过，别想让我再给你一分钱！”最后一句话像是喊出来的，他的胸部也因激愤而起伏不已。

听完陈父的一番话，陈庆云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走到卧室拿走了自己的行李箱，无视陈父的目光，推着行李箱走向大门前的公路对面。

陈庆云到对面后，站在公路边，一脸平静。

对此，陈父并不惊讶，陈庆云从小脾气就很倔，他知道自己劝不动陈庆云。

陈父认为陈庆云这样固执地要去追求所谓的理想，只是因为他没有吃过什么苦，不知道这条路上到底要付出多少艰辛，只要尝到苦头了，他肯定会乖乖地回家继承家业。

（三）

离家后，陈庆云辗转来到阳市，在阳市兜兜转转了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最后，他看到公园围墙上贴的广告，在德川大酒店应聘为服务员。

正式开始工作的第一天，陈庆云提早到了酒店，熟悉流程。

快11点的时候，陈庆云风风火火地赶到电梯口，立正站直，恭迎来客。

半个小时后，不远处的停车位上停了一辆汽车，两位身穿黑西服的中年人走下车，胖一点的不停跟另外一个人介绍酒店的菜式、氛围。走到陈庆云身前时，陈庆云向客人鞠了一躬，礼貌询问客人：“先生，您在哪个包间？”

“231号”

陈庆云听后，立刻把他们带到了231包间。

两位客人点好菜，菜上来还有一段时间，就坐座位上聊起了天。不过，陈庆云可不敢闲着，菜送到送餐堂之前，他必须一直站在备餐处等候。

胖客人等得急了，急躁地冲陈庆云喊：“服务员，菜怎么还没好？”

“请您稍等一下，菜马上好。”

一开始，那胖子跟那人聊天是有说有笑，还问那人要不要烟，看样子，胖子有求于那人。后来，那胖子好像是跟那人说了一个项目，要那人批准，不过，那人始终含糊其辞。胖子虽然气的面红耳赤，但也不敢出气，只得把火撒到了服务员身上：“服务员你怎么这么慢，菜怎么还没上来？”

“服务员，怎么还没上菜，你干什么吃的？”

眼见胖客人越骂越凶，陈庆云只得陪着笑对胖客人道：“客人，请不要再催了，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只是厨师菜还没做好，我没法给您端过来。”

胖客人没再争辩。

一会儿后，菜上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陈庆云可以放松了，他必须站在包间出口，等客人吃完，送客人离开。

然而，那两客人似乎是在讨论什么商机，饭吃完了，还坐那说个不停，胖子的语气逐渐由愤怒转为喜悦，这一聊就是三个小时，

临走时，两人站起身来，握了下手，看样子是谈成了。胖子笑容灿烂，脸上也泛着油光

只不过就苦了站在出口的陈庆云，三个小时，一动不动，腿脚酸麻，肌肉僵硬。错过午餐，肚子也在咕咕叫。

送客人出去的时候，还得强忍着酸痛，迈开流利的步伐。

陈庆云也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服务员生活的第一天。

（四）

暮色降临，街道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路灯也开始散发出白光，在陌生的街道，穿流的人群，陈庆云异乡的孤独越发浓重。

当夜色笼罩了整座城市，远近的高楼亮起了点点星火，陈庆云已回到他的新家，独自靠在窗前看着远方的城市，也反思着过往。

陈庆云很小的时候就梦想着要当一名直播网红，像许多小孩子一样，陈庆云那时的梦想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他只知道自己当网红就得学网红直播的方法，却并不明白自己要直播什么，直播这个内容要学什么知识，成为一个合格的直播网红要付出多少努力。就这样，他一直懵懵懂懂地梦想着要当直播网红。直到十五岁，陈父逼迫这陈庆云学商经商。眼见自己的网红梦即将泡汤，陈庆云才想着要去努力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时候，中国诗词文化在视频领域开始走红，陈庆云有样学样，闯进了诗词文化领域。最后是什么结局，你可以想见，一个既没有对传统文化的深入理解，也没有渊博的知识储备的人，他做的节目很难吸引别人。

吸取这些教训，在他工作攒钱的空隙里，也不忘抽空学习，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

（五）

年关将至，城里的居民门上早早贴起了红红的春联，腊月二十五起，大街小巷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腊月二十七，陈庆云踏上了返乡的列车，当晚就回了家。

家乡的冬天很冷，寒风呼呼地吹来，两手即使插在口袋中，也被冻得刺痛通红。

陈庆云一进屋就直奔家里的火炉，长久沉默，没有说话。

陈庆云没有顺从他的意愿，陈父很不满，但又无法改变他的想法，只得妥协。

第二天，按陈家惯例，家里摆起了宴席。

陈父，陈母作为长辈站在家门口迎客，陈庆云作为晚辈则要负责给长辈端茶倒水

陈庆云给客人们倒完茶后，端着一杯茶，正准备到楼上去，这时小姨却突然开口阴阳怪气：“哟，这不是庆云吗？这是刚从外面当了一年服务员回来啊？”

坐在亲戚间的的表哥也补充道：“庆云有好好的家业不去继承，非得傻傻地想着要去当什么网红，最后网红没当成，跑到酒店里头成了服务员。”

陈庆云羞愤不已，却无话可说，只得继续朝楼上走去。

他很委屈，但更多的是焦虑和恐惧，他学得总是很慢，他怕自己知识不够，未来会因同样的错误失败，但他又没法改变些什么，只能干着急。

但焦虑又如何，恐惧又如何，陈庆云只得摸索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朝自己的目标走去。

（六）

三年后，陈庆云辞掉了工作，带着自己当酒店服务员时攒的钱，驱车来到乡下。

他走进出租屋，点开直播界面，和三年前一样，开始了新一天的直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