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未可
13 河照过
姬雪晴打听到商超家里正在为新买的房子做装修。那个年代，档次不是要装得多么富丽堂皇，尤其是一个厅局级干部的家里。上档次，不是看表面，而是在细节中体现。
侯三做工程多年，他和姬雪晴一合计，觉得断不可直接送钱，太冒失了。不如送一道石屏给商超，作为新房贺礼。
商超家的装修接近尾声时，陈煌就开始在商超耳边吹风：“商局，您什么时候搬新家啊？一定要喊我们去热闹热闹。”
商超初来，面对自己分管下属的热情，自然不会回绝。正式搬家后的第一周周末，商超就叫上了陈煌和别的分管处室的一些同事到家里面小聚。
提前一天的工作汇报中，陈煌在谈话快要结束时，对商超说：“商局，明天的乔迁之喜，我准备了一份薄礼，想今晚给您先送过去，您看，方便吗？”
商超略微皱眉，说：“小陈，咱们自己人，就别客气了，人能来，就是重礼。”
陈煌琢磨着自己是哪一句话没说合适，商超竟然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留给自己，就干净利落地回绝了。
他回到办公室，百思不得其解，干脆给姬雪晴打了一个电话请教。
姬雪晴听他说完，气得直咬牙：这个蠢货，真不会办事。她才没闲工夫听他接下去的哼哼，直接挂断电话，冲进他办公室。
“我说老同学，他好歹是统计局才过来的人，对这些敏感得很。”姬雪晴关上门，就立马开门见山地数落陈煌，“好在还有两个选择可以补救。一是，今晚侯三开车到他家楼下，你上门问候后，让侯三的工人们直接抬进去。二是，你马上和商超老婆联系，说商局买了些装饰品，让你先送过去。”
陈煌看姬雪晴背着手，在他办公室一边踱来踱去，一边指手画脚地发号施令，心里一百个不爽。
这第一个方案吧，等于“强行送货上门”，贴着商超的脸，硬给他送过去。于陈煌而言，的确有些为难，他面上好歹多少算是一个官二代，他做不出那么低、那么不要脸的姿态。
这第二个主意吧，勉强可以，唯一的难点就在于，他根本没见过、也不认识商超的老婆。
他想好了，跟姬雪晴说：“那就第二个吧，只是他的老婆是……”
姬雪晴一个大转身，拍了一下他的办公桌，说：“陈煌呀，你怎么做人家下属的？商超都来了快3个月了，这些信息你都不掌握。”
“他老婆叫金楠，你称呼她‘楠姐’，显得更亲近一些；她是商超的二婚，比你大不了几岁。”姬雪晴说着说着，就从手里掏出一张纸条来递给他，“这是她的电话号码。你用点心，这送礼可是讲学问的。”
叽叽喳喳的姬雪晴终于说完走人了。陈煌松了一口气，这女人的计谋真是比海深，轻易看不出来，更别说情谊真假。
不过，陈煌对姬雪晴的这些门路，也无从学起。姬雪晴不会告诉他信息来源，是其一。其二，本来的出身背景、性格脾性差异，也决定了，虽然都是一门脑袋想往上爬的人，但是，依靠的路径不同。再有一点，比起名来，陈煌更在乎利，钱对他更有诱惑力。
计划之中，金楠一脸高兴地在家等着陈煌。陈煌把东西放下，在客厅里选了个好位置摆上，又擦拭了一遍，直到看着亮堂了，才告辞离去。
金楠看上去细致、软绵，估计比商超小了至少15岁。一看，就能感受到她浓浓的拜金气息，陈煌也说不上来，这是好是坏。又或者，有这么一个女人在商超背后替他收钱揽物，也是一种官场必备的夫妻互补哲学？
陈煌想得脑子有点疼了。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楼坐上侯三的车就回家休息了，还要养足精神，明天去给商超家的烧锅底帮忙呢。
周六中午饭后，商超分管的几个部门同事，就约好一起过去了。金楠笑眯眯地站在大门外等候着。大家一进玄关，立刻被古化石的屏风镇住了。
党伟由衷地发出感叹：“商局的眼光真不错。这，应该是古化石吧，很贵的吧。”
商超装出很淡定的样子，说：“我哪有这种玩物的眼光？是你们金姐看上的，就一赝品，随便摆摆而已。不贵不贵，贵的买不起。”
陈煌一听，就知道是打官腔的调调，和姬雪晴互相对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分明是陈煌昨晚送过去的，现在商超笑纳了不说，还变成自己老婆的眼光了。
当然，他清楚商超不会说出是自己送来的贺礼。真要点破了，那才是下不了台。
这屏风，明面上，是陈煌送的；实际上，是侯三托人从朝阳北票买来的，实打实的真货，全世界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宽1.5米、高1.9米，晚侏罗纪、早白垩纪时代的苏铁树纯天然植物化石。
化石被经过细细打磨后，精致地镶嵌在高贵的红木之中，上面刻有“趣由天蕴、妙在自然 ”八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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