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 明月夜, 短松冈。
苏轼一首江城子,道尽生死间的无奈。外公去世后,我常常梦到他。常常觉得仿佛他还在人世间,而他的去世,才是我在做梦或者是某种幻觉。庄子问,到底是我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我呢?这种与现实强烈的疏离感,在亲人离世后,会侵袭我的思绪。
林觉民《与妻书》写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外公去世后那段时间里,我一直认为这可能不是某种很高级的觉悟,而是人心真实的表现。看到年纪大的长辈,心里都有种莫名的亲近感。盼望能在那些老人身上,抓住外公的几分影子。
外公的一生,是战争的受害者。他的弟弟内战结束后,跟随国民党部队去台湾,一断音信就是四十个年头。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这句诗,是小外公真实的写照。当年的英挺少年,回到故乡时,已是耄耋老人。答应母亲要一定要回来的约定,总算是实现了。只是当年的母亲,早已埋入一抔黄土。
从兄弟重新联系上,到外公去世,也算有不到二十年时光。可是兄弟两相隔海峡,在重逢后的这十几年,竟是没有见过几面,仅仅靠着书信传递思念。
音信断,到渐渐互相走动,又到隔着海峡,又到隔着生死。人和人之间,缘分何其浅淡,即使是血浓于水的关系,也架不住战争,时间,距离。珍惜眼前人,不是一句空话。我们深深的爱着的人,总以为他们一直在,但转眼间,就是最后一面了。
我坐在外公的三轮车上,笑着,闹着回家的路,永远刻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