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几乎每隔一两周就会坐上火车去上海,她喜欢拥挤的人潮、陌生的面孔、无需伪装的各种表情-或笑或泪或精神或萎靡。上海站不出站直接地铁一号线到人民广场,7号出口上来就是杜莎夫人蜡像馆,南京路,一片片巨大的商家名,色彩斑斓。熙熙攘攘的人群、商家打折的叫喊、外滩方向传来的钟声,常常让阿四身在其中无限放松,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走过红绿灯路口有时擦肩而过的路人总会让阿四有想要一个拥抱的冲动,不管这路人甲是男还是女!再走有星巴克,阿四每次去可以坐上半天,如果能有幸坐到窗边,可以是一天,看着窗外的观光车、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情侣,阿四就是一种完全放空自己的状态,这个比睡眠更能让她得到休息。完全陌生的人群,没有人会在意她是谁,她在干嘛,她怎么了!
“啊,为什么啊”
“晕,你怎么这样啊,真没看出来,为什么啊”
“什么,真的假的啊,为什么啊”
……
阿四每每说出自己的感受时,总会遭遇一众人的如此惊问,当然对于非亲近的人而言从来都是省略拥抱的需求的,不是怕被人笑话她孤独太久而是怕引起新一轮的惊叹与疑问!开始的时候阿四会试图告诉对方她的理由与感受,后来都是直接说:噢,我有个癖好,独处时特别喜欢挖鼻孔,在那里可以随便挖鼻孔抠耳朵。
现在是对一般人已经不讲这个了,懂的人自然懂,不懂得人也犯不着自损形象。
由老钱张罗的聚会在说了大概半年之久多达108次之后,终于在一个工作日的中午成行,三个人坐下来吃火锅,阿四居然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纵使和小新已经近八年未见,但是刚毕业时事务所实习熬通宵整理底稿的战斗情谊还在的,想当初小新喜欢阿四,男人婆老钱从中欲凑为好,奈何阿四一直在逃避,后来实习结束,阿四和老钱依旧是铁杆,和小新或许是因为感觉太过歉疚一直未曾见过,即使在同一个城市。
初见的尴尬在两杯啤酒下肚后彻底消失,那个一开讲就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阿四回来了,三个人几度回望几度感慨!阿四再一次说出常常奔赴大上海凑挤人群时,小新忽然放下筷子郑重地对阿四说:如果想要一个拥抱,记得找我,不要找陌生人!阿四语塞,只顾着据说烫上6秒就可以吃的鱼片,甚至不敢与小新对视,老钱粗线条不怕事多的惊呼:哇,小新,你怎么知道阿四一直想要拥抱的啊。
阿四从来都是知道小新对自己的好,只是他不是她心目中的Mr Right!
阿四每每从火车站进出的时候,她总会去看两两年轻的男女,去揣摩他们是不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阿四一直坚称人生一定要谈一场异地恋,经历牵挂、想念、思念、煎熬;遇到周密得以相见时,从内衣到袜子,都要精心搭配;再经历期盼、激动、等候、被等候、期待与被期待;初见后的扭捏与羞涩,相对无语眉目传情,十指相扣怦然心动,所谓反复练习的见面时的呼吸也常常因为身体的触碰而慌乱。对,那时候和长腿在一起时还没有微信,都是短信,学生时代很穷,电话舍不得天天打,常常是响一声就挂掉,还腻腻乎乎的告知对方:响了就是想了。
那远去的热情的青春啊。
阿四每每回忆起这些总会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老钱常常说,别去回忆,回忆没有任何意义。看似男人婆,性格确实也很man,没有矫情与敏感,只有直人与快语,甚至有几次在阿四痛苦后拍着桌子叫嚣:当初就该断了他的老二。
只是当初在哪里,时空还能回转不?
长腿比阿四高了一届,阿四在高二的时候见到长腿第一面就跟死党玛丽大放厥词:在长腿高三毕业之前一定要把长腿追到手!彼时长腿是高三上学期刚刚开始。回忆那时候,阿四常想,当时的自己拿来的勇气、动力还有厚脸皮的,随时蛰伏随时出现,自习课后,去厕所的路上,尤其是他们每天吃饭的地方,制造各种不期而遇的机会,阿四的豪言就是:见多了,混个眼熟,说不准哪天就晃到灵魂深处去了。
在各种拦追堵截、数次偶遇、若干次的有意搭讪后,长腿终于认识且记住了阿四。高三上学期结束,高二的假期早于高三,阿四在回家前果断表白,而且明确的告诉长腿,回去考虑一个寒假吧,不是考虑接受不接受而是考虑以后怎么相处,因为开学后自己将正式上任女朋友一职。那般顺利,顺利到没有留下太多的记忆,也许是因为高中的课程太过繁重,阿四所有关于长腿的美好记忆都是在大学以后。
阿四和长腿的大学不是在同一个城市,异地恋的美好与折腾阿四简直可以滔滔侃上个三五天,每次都是阿四去看长腿,长腿要来看阿四,阿四不要,阿四自己坐三个小时的火车去看长腿,阿四说:哼,我公交转火车、火车转公交的,累啊,我要制造机会让你伺候我对我好点。
那是一个炎热的八月底,长腿升大三,阿四升大二,一个暑假未见,思念在心头长了草,如同之前的每一次相见,长腿在车站接了阿四回学校,公交68陆线路很长、到学校要很久。他俩习惯性的选择了最后一排,两臂环抱、身体相依、你侬我侬。午后两点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流火的烈日炙烤着水泥浇筑的城市,三两的乘客坐得很是分散,后半截车厢只有阿四和长腿。长腿拍着阿四的背说:累了就睡会吧,阿四依言偎在长腿的胸前几分钟便沉沉入睡,长腿体贴的用阿四的包遮住了投进车窗的阳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四醒来,发现趴在了长腿的腿上,长腿拘谨的挺着背,让阿四感觉近乎僵硬,一手托着遮阳的包,一手轻轻搭在阿四的背上。阿四睁开眼睛,她看到了长腿运动裤下支起的小帐篷。两个人在一起两年半了,阿四每次来都是借住在长腿同班的女生宿舍,两个人除了那个事情没有发生其他所有情侣之间能做的都做过了,阿四是知道的,知道这个长腿的反应、知道长腿的欲望与隐忍。所谓鬼使神差大概就是某情某景之下脑子发热out of control的自然反应,阿四居然直接张开嘴巴咬住了长腿运动裤下的那一片凸起……
阿四已经记不起来当时自己脑子里的想法了,只记得长腿的手在她的背上哆嗦了一下后很用力的把阿四拥向胸前,背挺的更加笔直。再抬头,阿四看到少年俊秀的面庞上所掩饰不住兴奋与悸动,听到了两个人甚嚣尘上的怦然心跳,盖过了车外噪人的蝉鸣……
那天晚上没有再去女生宿舍,长腿在学校附近的宾馆订了一间房,那天晚上,一切像是重新开始;那天晚上长腿把在大学男生宿舍所学全部用上;初恋未经人事的羞涩再那一晚被点爆且一去不复存在,后来的每一次都是近乎疯狂的索取与给予,撞击的是肉体也是心理与灵魂。那天晚上是阿四记忆力最为断片懵圈的一晚,阿四后来对老钱说:不是痛的,是兴奋的、幸福的,恩,还有性福。
那以后长腿在校外租了房子,阿四去的更勤,那时候的生活费豆贡献给了中国铁路事业了,常常到了月末得靠老钱的接济。年轻就是有精力有心情有激情有时间去爱与被爱去放纵去纠缠去不分昼夜的享受鱼水之欢。年轻的身体,随时可以点爆的热情在租来的房子里尽情的释放,一次次一夜夜!长腿呵护着阿四,一次欢愉后拥着阿四如咏叹调般低喃:你就是大唐武则天而我就是张易之,我的女王!阿四尤记得当时自己恶作剧般伸出右脚,挠手弄姿的凹出一造型扯着嗓子对长腿说:呵,我的首席面首,去,吻了我的脚去。
原以为这般美好热恋可以持续到七老八十,然后剧情急转的过去激荡,情节却老套的近乎让阿四常常想它是真实的还是篱笆论坛上的桥段。
简而言之言而简之:阿四升大四那一年,视为姐妹的玛丽大专三年毕业去了长腿所在的城市找工作,那时候长腿已经上班,阿四当着玛丽的面戳着长腿的胸郑重的托付要照顾好玛丽,刚去的时候因为没有租到房子,玛丽顺其自然的住到了长腿的出租房里。临近大四寒假,阿四忙着毕业论文和学校里毕业相关的事情,去见长腿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但是凭在一起几年的了解阿四还是在寒假开始就敏感的察觉到了长腿与阿四的异常,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逼长腿做出选出,没有逼玛丽退出,阿四选择自己转身。那一晚,长腿抱着阿四无声痛苦,阿四还是和长腿翻云覆雨了一次,阿四说:我知道我要失去他了,是我自己不会再要他了,但是我还想再做一次女王,留一世欢爱的记忆。在那往后的时光里,阿四常常想起那晚长腿因为专注而微皱的脸庞、兴奋而微红的肌肤、还有自己咬唇无声的承受与享受。
在阿四坦荡的世界里:爱情和友情都是容不得欺骗与背叛的。沉默了一个寒假及大四的下半学期,毕业分手饭吃完,阿四带着饭桌上拿来的啤酒,与老钱爬到了宿舍楼楼顶,在飘扬的床单被套与女裙中,向老钱三句两句描述了这一段爱情的结束,哭的无声,泪却汹涌。心中告诉自己:学校里的爱情就他妈是个屁,喝完这瓶酒,尿完啥都过去了,婆娑世界,我还会再遇到我的真爱。
实习、毕业、工作,留在了上学的城市,老钱、阿四的二人组合多了个男生小新,这是一个一直被阿四作为温文尔雅的典型称赞的男子,兴趣相投、性格相合、习性相当(老钱语,意为作息时间、饮食习惯可以调和得近乎完全合拍),小新对阿四的好从来都不掩饰但也不张扬,小新知道阿四的过去,从来没有直接的表白过,默默的为阿四分担生活及工作上能做的一切。老钱决定和男友出去同居的那天在合租屋里的散伙饭,阿四哄着眼睛举着酒瓶跟小新说,小新,你的同情心太过泛滥了,我真的不需要!再喝掉一大杯红啤合体后阿四问:小新,你是不是个男人啊,为什么我们合租这么久就没干柴烈火烧起来然后来个夫妻双双呢?!
阿四忘记自己喝了多少酒还胡说了什么,据老钱后来的描述估计跟疯子一样,胡言乱语,涕泗横流,还大呼了几次要梦回唐朝,而小新默默的守了阿四一个晚上,期间多老钱说了一句:我在等,等阿四自己走出来,我会继续等下去。
老钱搬走的第二天,阿四提着自己的衣服去打扰了老钱的二人世界,第三天找了房子搬了出去,她不是不相信小新,而是不相信自己,不敢在那样的情境下与男生独处去揣摩想象长腿和玛丽的种种,纵使过去了半年多,但是她的心还是会痛。
阿四搬走的那一天,小新对阿四说:阿四,我们拥抱一次吧,记住,永远别逞强,还有我和老钱。阿四特别感动于小新带出老钱来,让她过多的相信这是一场醇厚的友情而非未及开始的爱情!
一个人,工作,旅游,码字,音乐,运动,奔赴于上海游走于拥挤的人群,生活美好而规律。穿插其中谈了三场无疾而终的恋爱,速食时代的爱情让阿四望而却步,三场都是以阿四收到好人卡而落幕:阿四,你是个好女孩,可是我们不合适!阿四都是回复一样的话:谢谢,没关系,真没关系。
阿四常想一个人也挺好,只是最近几年过年再回去都会觉得愧疚,每次唯唯诺诺对老爸说:我这剩女就不回去了吧省的家里的亲戚说三道四,给你们添压力。老爸每次都是吼着说:我自己的女儿我都没说,别人谁有权利说。说的阿四的心里暖暖的。
其间,曾经收到玛丽的消息:阿四,很真诚的跟你说声对不起,让我俩的友谊回到过去好吗?阿四直接删了短信没有回复,在心底说,你早已被我拉入好友黑名单,今生今世、生生世世!
如今,老钱的女儿都能开始对老爸行使情人节特权了,阿四仍然是单身一个,但是阿四从来不用单身狗自称,而自称:单身神。也许会一直单下去,但是无妨。
长腿姓任,午夜梦回,阿四当他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