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遇
他是混世魔王,被流放到教室一隅,成为她的同桌。她是乖乖女,身负间谍重任,却从未将机密上报。他朋友成群,她形单影只。他在她的寂寞沙洲上种出一颗绿芽。
遇到他之前,李沅影一直是别人口中的乖乖女,乖乖地读书,乖乖地听父母的话,乖乖地听老师的话,性格内向,说话腼腆。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沅影的个子像雨后春笋一样,蹭蹭地往上涨。刚上初一,就突破1米6大关,成为最后一排的常驻成员。沅影的第一个同桌是个长相很精致的女孩子,两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交流,那女孩子就被调到前排去了。听说是她的家长跟老师打过招呼,孩子眼睛不太好,坐在后面看不清黑板。
沅影旁边的座位空了几天后,又来了一位新同桌。新同桌是个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坏小子,开学时坐在讲台左侧的特别位置上,受到老师的特别关照。在他激怒老师N多次后,班主任忍无可忍地踢了他几脚,把他流放到了教室最后面的最左边。
课间,班主任把沅影叫到办公室,告诉她新同桌很爱捣乱,不学习,叫她别受干扰,沅影习惯性地点点头。上课铃响之前,老师郑重其事地交代她一个任务,监督新同桌,并定期向他汇报新同桌的任何不良行动。沅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觉得老师很信任她,很看重她。回到座位,沅影开始留意同桌。同桌的劣行还真不少,上课睡觉,嚼槟榔,抽烟,用打火机烧纸,损坏书桌等等。不一会儿,沅影的小纸上就写满了他的诸多恶行。
新同桌叫郑玉,长得像周杰伦,消瘦的脸型给人感觉酷酷的。沅影最初有点怕他,又因为要打他的小报告,有点心虚,所以一直没和他说话。郑玉连着睡了两节课后,实在不想睡了,才懒洋洋地翻开书,第一次开口问沅影,“讲到哪一页了?”
凡事有一就有二,两人第一次交谈后,很快就熟稔起来。郑玉是一个十分健谈的男生,又不喜欢上课,经常上课找沅影聊天。沅影很内向,也没什么朋友,内心一直渴望有人和自己聊天。一个愿找,一个愿聊,两人开始成了课堂闲聊的惯犯。
三天的时间,沅影就认了郑玉作朋友,是朋友就不应该背后戳刀子,沅影理所当然地收起小纸条,选择性地遗忘掉班主任的密语。
2、绰号
在他身边,她笑得无比灿烂。他因她的笑容失了神,回神之后,喜欢不停地叫“青蛙”。
郑玉和沅影是两个世界的人。郑玉的世界刀光剑影,大伙快意江湖,沅影的世界就是一张白纸,人人循规蹈矩。郑玉总会告诉她一些新鲜事儿,比如他和好友怎么把一个很讨厌的人又痛扁了一顿,他的兄弟把女孩子追哭了……沅影对郑玉的世界充满了好奇,非常羡慕他自由洒脱的生活。
郑玉笑起来邪里邪气,像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总爱逗弄小白兔似的沅影。有次郑玉又跟沅影讲了件好玩的事儿,刚讲完,下课铃就响了。郑玉急着跑出去玩,直接踩着桌子跳出去了。后来又火急火燎地回来,直接探出半个身子去取衣服,在起身时突然转过脸正对沅影。郑玉很少见过沅影的正脸,因为她总爱侧对着他,略低着头。上课聊得太high了,沅影笑得合不拢嘴,脸上也浮现出一层红晕。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她和他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听不见外面所有的喧哗。郑玉看着眼前无比灿烂的笑容,有了片刻的失神。突然,他冒出一句:“你的嘴巴好大,像……青蛙。”
从此,他就总是叫她青蛙,有事没事就喊:“青蛙,青蛙,小青蛙……呱呱呱……”她就会佯怒地用眼睛瞪他,略带娇羞的眼神没有什么杀伤力,反而惹得郑玉的兴趣更浓。
3、磁带
他爱欺负她,她喜欢被他欺负。路痴的她愿意为了他,独自一人跑遍街巷,只为在第一时间让他听上周杰伦的歌。
在周杰伦风靡大陆的年代,班上不少同学都是杰迷,郑玉也很喜欢听周杰伦的歌。沅影平时从不听流行歌曲,对周杰伦的认知基本上都来自于郑玉。有一次,郑玉无意中提到周杰伦出新专辑了,叫《八度空间》,挺想听的,不知道本地有没有卖的。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沅影没吃中饭就独自一人上街去了,目标很明确,看到一个卖磁带的店子,就进去问,有没有周杰伦新出的《八度空间》。在连着问了七八家之后,终于在一条小巷的尽头,找到了《八度空间》。那里的老板还笑呵呵地对沅影说,孩子你运气真好,上午才到的货。出了小店,路痴沅影发现自己迷路了,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去学校的路。
沅影拿着磁带回到教室,兴奋不已。看到郑玉已经在座位上了,沅影轻步走过去,得意地对郑玉说:“我今天买了《八度空间》。”
郑玉眉间闪过一丝欣喜,故作恶狠狠地说:“拿来。”
沅影一扭头,“不给。”
“拿来!”
“不!”
……
“哐!”郑玉拿着一垒书向沅影头上砸过去,沅影疼得"啊“的一声叫出来。“拿来!”
沅影捂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郑玉,一脸不情愿地把磁带递给他。
在纯真的青春里,越喜欢一个人,越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好。深深恋上一个人,他给的疼痛也将成为一种快乐。
4、犯错
她将他带入火坑,他为她承受烈火,护她周全。
沅影所在班级属于外教班,有外国老师给他们上口语课。学的内容很简单,基本上一个学期都在玩耍中度过。期末了,外教老师给大家出了张英语测试卷。试卷很简单,尤其是对沅影来说,那就是小儿科。不到二十分钟沅影就写完了,她往郑玉那一瞥,发现他一个字都没写,还在那悠哉悠哉剪指甲。沅影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找他说话,一时又不知聊什么,就很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剪什么指甲呀?”郑玉白了她一眼,“我剪我的,干你屁事?”
沅影刚想回嘴,抬头却见外教老师愤怒地看着自己,中文混搭着英文大声叫喊着,说他俩作弊,要他们出去。沅影低着头,装糊涂,蛮以为过一会儿老师就不叫唤了。因为以前老师也叫别的同学出去,同学都不理他,他也只好作罢。但今天,他好像特别执拗,一定要他俩出去,“one!two!OUT!"他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做着哭丧着脸,极度愤怒的夸张表情。
郑玉实在看不下去了,率先提出要出去。沅影犹豫了一下,也跟在他后面出来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沅影今天总算见识到了。刚出来不久,就见班主任朝他们走来,沅影吓得脑袋一片空白。郑玉低声对她说,“一会就说是我影响你,听到了没?”沅影机械地点点头。
班主任面色阴沉得望着他俩,“怎么回事?”沅影傻在那里,郑玉瞅了她一眼,说:“是我影响她的。”老师马上把火气转移到他身上,“就知道是你,自己不好好学就算了,还影响别人……”郑玉一声不吭地听着他数落,沅影已经回过神来,老师每骂一句,她对郑玉的仰慕就增一分,仿佛老师不是在责骂,而是在褒扬,在称颂。
因为有郑玉在,即使被赶出教室,沅影也觉得快乐,幸福。
5、乌龙
“祝‘爱情只花’新年快乐,全年饱灾。”她以为他也喜欢自己,原来不过一场乌龙。
春节那天,沅影守在电脑旁,盯着QQ上的一个灰色头像,期盼着一个人上线。等着等着,灰色头像真的亮了起来。沅影迫不及待地点开对话框,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脑袋一抽,发出一行信息,“祝你新年快乐,全年饱灾。”
郑玉立马回复:“你信不信我现在过来抽你?”
沅影嘚瑟地说:“你不知道我在哪?”
“我可以查你IP。”
“IP是什么?”
……
聊了一会儿,郑玉说有事要下了,最后发了一条信息,“祝‘爱情只花’新年快乐,全年饱灾。”
看到爱情两字,沅影的眼睛就亮了,一堆猜想蜂拥而至,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对自己也有好感,谁和谁的‘爱情只花’,他是希望他俩的爱情花盛开呢还是凋零呢……
开学后,郑玉一见到沅影就过来敲她的脑袋,边敲边凶她:“叫你过年挑衅我,叫你诅咒我……”
旁边的同学忙问他怎么回事,他说大过年的,自己好好地在家上网,沅影突然咒他全年饱灾,真是欠揍。想了想,他又笑着说,“她的网名取得挺有意思的,叫‘爱情只花’,还是一只两只的只。”
沅影感到莫名其妙,自己的网名明明是“冷雪”,什么时候变成‘爱情只花’了。上电脑课时,沅影查了一下自己的网名,确实是“冷雪”。她又让其他同学看一下她的网名,结果都是“爱情只花”。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沅影的心如坠冰窖,既然郑玉看到的是那个网名,那么他过年发的最后一句话就解释的通了,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回击。
腾讯QQ的一个bug,弄出一场乌龙,碎了少女的一颗芳心。
6、离开
他突然离开,她十五年不更改网名,以祭奠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父母一直希望沅影能进入本市最好的中学,接受最好的教育。初一结束的那年暑假,沅影参加了另一所名校的入学考试,成绩很好,排第三名。父母问沅影愿不愿意现在转校,沅影想到郑玉,果断的摇头,对父母撒娇道,“我想在家多呆一年。那所学校离家那么远,还要住校,我生活自理能力太差了,会不适应的。”父母也舍不得孩子,打算初二时多培养一下她的生活能力,再送出去。
沅影估摸着初二结束后就得离开,因此早早地买下同学录,让同学写留言,她特别想知道郑玉会跟她说什么。郑玉接过同学录,漫不经心地只花几分钟就填完了。沅影看到淡蓝色的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话:祝小青蛙嘴巴越笑越大。
沅影一直以为她会是俩人中先走的那个。当周一上学没看到郑玉,听说是打架被退学后,沅影整个人都懵了。没有告别,他就走了,离开了这个江南小镇,转去北京读书。
沅影默默地把自己的网名改为“爱情只花”,一用多年,以祭奠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7、重逢
转角遇到,他张口叫“青蛙”,她没来得及反应。她回过头去追,已丢了他的踪迹。
三年之后,在街头转角处,郑玉和沅影重逢了。郑玉张口就叫“青蛙——”仿佛他还未曾离开过。沅影从看到他的瞬间就开始脑袋宕机,没有应声,游魂般从他身边飘过。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真的再见到他了,不是在做梦。
沅影马上回过头去追,但茫茫人海中,哪儿还有他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