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博尔赫斯后的感受：看不懂、但很奇特：他是怎么把这两个词攒在一起的。

在《镜子与面具》中，国王让诗人花一年的时间写一首诗来歌颂他打败挪威人的壮举。

诗人写了一首格律严谨、韵脚和谐的诗歌，但国王并不满意，“脉管里的血流并没有加速”。他奖给诗人一面银镜，让他再花一年时间重写一首。

第二年，诗人写的诗比上一年的短，也很奇怪、混乱，不符合语法的词汇、牵强符合的隐喻......国王觉得比去年的好，但还是不满意，赏给他一面黄金面具，让他再写一首。

第三年，诗人的诗只有一行，两人甚至不敢大声念出这句诗，只能在口中品味，默念完后两人面面相觑、脸色惨白，仿佛犯了某种罪孽——“了解到美的罪孽”。国王赐给诗人一把匕首，诗人出了王宫就自杀了，国王也成了乞丐，再也没有念过这句诗。

国王和诗人都在追逐某种极致的、超越世俗的美，而一旦触摸到这种美的边界，就仿佛触犯了什么天条，“此曲只因天上有”，这对于凡人来说是不可逾越和窥探的，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因此国王和诗人一方面因实现了追求极致的美的目标而满足、了无牵挂，另一方面因以凡人之躯触碰到本不该接触的极致美，最终走向了寂灭。

在《圆盘》中，主人公是一个樵夫，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收留了一位自称国王的人，他说他有一块奥丁的圆盘，奥丁的圆盘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只有一个面的东西。只要拥有圆盘，即使流浪他也是国王。

主人公起了贪念，杀害了国王，而国王手里的圆盘化成一道光消失在了空气中。这些年主人公一直在寻找这块圆盘，并且将寻找到死。

我的理解是讽刺痴心追求一些虚无缥缈、世俗的东西，但最终的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沙之书》是一本奇怪的书，你找不到它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我把左手按在封面上，大拇指几乎贴着食指去揭书页。白费劲：封面和手之间总是有好几页，仿佛是从书里冒出来的”。页码也很奇怪，其中一个双页印的是40.514，下一页却是999——这是一本无穷尽的书。

我得到这本书后，逐渐成了它的奴隶：从不与人分享它，怕它被偷掉，担心它不是真正的无限，我不再上街、不再跟朋友交流......最后我恨起它来，把它藏在了国家图书馆一个阴暗的不惹人注意的书架上。

我的理解是某些我们很想得到和实现的欲望，一旦得到后，最终会反噬我们，让我们变成另外一个人。

博尔赫斯用诸如“世界上唯一只有一个面的奥丁圆盘”“无穷尽的沙之书”“银的猎犬咬死金的野猪”这种概念来展开故事，让人惊讶于他奇妙的想象，很有意思。

摘录：

《另一个我》

人的衰老和太阳的夕照，梦和生命，时间和水的流逝。

星球鳞片闪闪的躯体形成蜿蜒的宇宙之蛇。（——雨果）

我突然又记起柯尔律治的一个奇想。有人做梦去天国走了一遭，天国给他了一枝花作为证据。他醒来时，那支花居然还在。

逐渐失明并不是悲惨的事情。那像是夏季天黑得很慢。

《乌尔里卡》

婉顺如银、火炽如金的少女

“作为哥伦比亚人是什么含义？”

“我不知道，”我说。“那是证明文件的问题。”

“德·昆西在伦敦的茫茫人海寻找他的安娜，”乌尔里卡对我说。“我将在牛津街重循他的脚步。”

《代表大会》

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属于全世界。你们进来时经过这里，出去时还要经过这里。

年轻时，我感怀的是傍晚、郊区和不幸；如今是市中心的早晨和宁静。

岁月不能改变我们的本质

啊，夜晚，分享的温馨朦胧，像隐秘的小河一样悄悄流淌的情爱；啊，两人合二为一的幸福时刻，纯洁真挚的幸福；啊，欲仙欲死然后陷入睡梦的结合；啊，晨光熹微，我凝视着她的时刻。

我认为离别是一种强调，是不明智的庆祝不幸的行动，而她讨厌强调。我们便在一个冬天相识的图书馆告别。我是个怯懦的人，我没有把通讯地址留给她，以免等候信件的焦急。

神秘主义者往往借助于一朵玫瑰，一个吻，一只代表所有鸟的鸟、一个代表所有星辰和太阳的太阳、一坛葡萄酒、一个花园或者一次性行为。这些隐喻都不能帮助我记叙那个欢乐的长夜，我们那晚一直闹到东方发白，虽然疲惫，但感到幸福。

《事犹未了》

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格格不入的事物为了共存而不得不相互接受。

《奇遇之夜》

大家在谈论认识问题。有人援引柏拉图的理论说，天下事物我们早在先前的世界里见过，因此认识就是再认识；记得我父亲当时说，培根在一篇文章里写道，学习是记忆的过程，不知实际就是遗忘。

《镜子与面具》

最显赫的功绩如果不用文字铭记下来也要失去它的熠熠光彩。

战争是人们壮丽的交织，剑头淌下的水是鲜血。海洋有它的掌管神，云彩预示未来。

在一个岛上，我看到银的猎犬咬死金的野猪。在另一个岛上，我们闻到魔苹果的香味肚子就饱了。

《翁德尔》

把血叫作剑流出的水，把战争叫作人的竞赛。

《一个厌倦的人的乌托邦》

没有两座小山是相同的，但是世界上任何地方的平原都一模一样。

地球上充斥集体的幽灵，加拿大、巴西、比属刚果和欧洲共同市场。

贫穷是难以忍受的，富有是庸俗的最不舒服的形式。

《圆盘》

这是奥丁的圆盘。只有一个面。全世界找不出另一个只有一个面的东西了。

《沙之书》

人们讲虚构的故事时总是声明它千真万确。

页码的排列引起了我的注意，比如说，逢双的一页印的是40.514，接下去却是999。

他属于最下层的种姓，谁踩着他的影子都认为是晦气。他告诉我，他那本书叫“沙之书”，因为那本书像沙一样，无始无终。

如果空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空间的任何一点。如果时间是无限的，我们就处在时间的任何一点。

我不向任何人出示这件宝贝。随着占有它的幸福感而来的是怕它被偷掉，然后又担心它并不是真的无限。......我成了那本书的俘虏。

隐藏一片树叶的最好的地点是树林。

2023.12.3，于成信第二教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