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车停在道边,小区那栋老楼面向北湖,欧式风格,有六层高,几户人家的落地窗上用一排A4纸贴出手机号和售楼字样。北方冬季取暖的煤灰给米白色表面蒙上一层黑眼圈,风吹日晒剥落了一些方格砖,让墙面长了雀斑,通体阴沉沉的。暴雨的积水在暗红的房檐下印了几道冰凌般尖利的锈迹,直指地面,楼顶的西角缺了一块儿的地方,几只狗尾草支出来摇着脑袋。整栋楼看起来老气横秋、没精打采,像一头年老的大象趴在地上,院子前的大铁门锈迹斑斑,同样破烂不堪。
我望着二单元的四楼,忽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踏上杂草丛生的小路,走过乱窜的野猫和蹦跳的蚂蚱,上楼去,还要拨打窗上的售楼电话,如果方便的话就进屋去。
我咽了下口水,被催眠一样拔起脚走向老楼,老楼漠然的回望向我。
如果你进了大门,就能看见院子右边的小石桥,向前穿过老楼的侧面,面前是半圆形的小广场,转向右面沿着长廊,走过第六座维纳斯那样的雕塑右转,就是二单元的入口,一二三……踩着大理石地面厚厚的灰尘和蚊虫的死尸,六十级台阶,不多不少,来到三楼和四楼之间的转角,从窗口向右边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小区东门的入口,夏天里总是有保安在那儿坐着聊天,和大院儿里的小孩子开着玩笑,再往上爬完十一级,电梯门的左边,你按响红木纹的防盗门门铃,里面就是——
我转过身,背对老楼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不,还不到时候,今后的哪一天或许可以,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