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郑阳就没见到顾司铭了,只是周管家每天过来陪护。
秦夜枯瘦的如柴的手上,戒指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亮。
顾司铭双腿交叠坐在公司会议室,于泽恭敬的站在身后念着叛徒的名字。
“好了,都拉下去剁了喂狗吧”
顾司铭挥挥手沉静的说。
底下的求饶,愤怒,哀嚎被隔绝在玻璃门后。
“顾董,这毕竟是十二条人命,如果被警察盯上我怕会有麻烦”
于泽有些担心,虽然平时他的上司做事也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手段不至于这么残忍。
顾司铭转着手里的咖啡杯,神态自若。
“拿些钱堵上那帮废物就行了”
毕竟撕破脸对谁都没好处。
他们都该死!该死!!
就像秦夜说的,他是恶魔。
顾司铭来到老人的坟前,四周是漫山遍野的红桔梗。
他站的笔直,眼神盯着远方的一点。
“如您所愿”
如您所愿,我被秦夜改变,击溃,变成魔鬼。
如您所愿,我尝到了爱而不得的滋味。
顾司铭把秦夜伤的体无完肤,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大腿渗出刺目的红,接着全身都开始针扎一样的痛。
在无人的地方他用匕首把全身上下都刻上了秦夜的名字。
直到失去最后一丝气力。
他用胳膊挡住眼睛,苦涩的笑容,眼角滑下泪水。
脆弱,凄美,血腥味。
这样才能缓解他想杀了秦夜的冲动吧...
顾司铭是被迫上岸的鱼,秦夜是他濒临死亡的救赎。
即便相互折磨,他也不会放手。
离开秦夜的深夜顾司铭总是陷入噩梦。
小小的自己被嫌弃,被惩罚,被扔进狼窝,为了食物手刃相同血缘的哥哥妹妹...
“嗬...呼...”
顾司铭屈起长腿双臂抱头退到床角。
恶魔也有不堪一击的一面。
时间流逝,转眼到了秦夜拆绷带的日子。
期间顾司铭一次都没有来过。
推开门,床上苍白削瘦的人手臂上输着点滴,下面延伸出的管子正有黄色的液体流进床尾的导尿袋里。
郑阳扶起半死不活的秦夜,让他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一圈一圈的解下缠了一个多月的纱布。
失去支撑的脑袋软软的垂向一侧。
“刚注射过镇定剂,还没醒”
郑阳解释道。
顾司铭轻轻托起秦夜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
秦夜那些细碎的伤口不断叠加,手腕被束缚带绑在两侧护栏上。
“秦先生只要一清醒就会伤害自己,挣脱的狠了只能打镇定剂”
“他最近状态很不好,不吃不睡也不说话”
郑阳叹了口气。
“司铭,放手吧,这样下去没有结果的”
半晌
顾司铭说了句彻底雷到郑阳的话。
“我要和他去瑞典结婚”
郑重其事的语气。
和那天威胁郑阳手术拿掉秦夜眼角膜的人迥然不同。
郑阳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
“顾司铭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
“秦先生病情刚刚稳定,他已经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如果眼睛也看不见他会疯的”
顾司铭冷笑一声。
“呵,是吗?他不是爬着也要离开我吗?”
“那就变成瞎子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再离开我了”
“我是个医生,不会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去剥夺别人的光明”
“我就当你气糊涂乱说,回去好好休息吧”
郑阳显然没意识问题的严重性。
“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顾司铭拿起笔筒里的工具刀把玩。
“你不做也没关系,我自己去”
郑阳用身体抵住出口挡在他身前。
“你!你真是疯了!”
“他被你折磨成这样还不够吗?难道真要他死了你才甘心?”
郑阳冲顾司铭喊道,企图唤醒他的神智。
从来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你去,或者我去”
“你知道我的脾气”
郑阳握紧拳头,深呼口气,又松开。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僵着。
顾司铭不耐烦的推开郑阳。
“我去”
“但我请求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友情,可不可以让我把他的眼角膜保存起来”
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起码还有挽回的余地...
顾司铭没搭话,算是默认。
郑阳第一次觉得迈向手术室的步伐如此沉重。
他小心翼翼的取出秦夜的眼角膜放进容器中。
里面的液体起码可以保证眼角膜十年不坏。
郑阳回过神,他并没有接顾司铭的话反倒说起秦夜的病情。
“由于营养不良,秦先生腿部的伤口恢复情况并不好”
“而且我上次检查发现秦先生心脏有块芯片已经和主动脉长在一起了,没办法手术”
“可能是之前的经历让异物开始受心脏排斥,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秦先生他可能活不过三十岁”
三十,多确切的数字,都说三十而立,对秦夜而言却可能是他生命的尽头。
“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所以我要和他结婚,这样我就可以以丈夫的名义照顾他”
毫不犹豫的回答。
梦中人蹙紧眉头无意识的挣扎,顾司铭一下一下的抚摸他柔滑的秀发。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
“司铭,你变了,我真的看不懂你了”
是啊,爱与恨彻底把他变成了另一个人。
起因是一个名为秦夜的少年。
“嗯...”
还没完全清醒的秦夜觉得口渴,一张柔软的唇便贴上来给他渡进温水。
秦夜喉结滚动,久未被滋润的口腔贪婪的吸允着生命之源。
好舒服。
那人离开唇瓣,秦夜刚想抬手挽留,不想一挣动钝痛袭来。
完全回到现实的秦夜开始与束缚带较劲。
他眨了眨眼睛。
没有理会被拆掉的纱布。
反正都是看不见。
护栏被拽的咣啷直响。
“夜”
秦夜停了下来,皱眉思索。
......顾司铭?顾司铭!
迟钝的大脑终于从角落里搜索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颤抖着惊叫出声。
比刚才更用力了。
顾司铭解了秦夜的束缚带,他在床上瑟瑟发抖。
他不敢反抗,血淋淋的后果,他不知道再惹怒顾司铭会不会把他的手也掉。
所以他哆嗦着闭上眼睛躺在那,像只受惊的小狗。
秦夜对顾司铭的恐惧已经刻进骨髓印在神经里。
一只温柔的手掌握住秦夜磨得红肿的手腕。
高度紧张的神经让秦夜触电般的收回胳膊。
“伸出来”
可怜的秦夜被声音下了一跳。
如果他的腿还听使唤的话大概会从床上蹦起来吧。
犹豫了下,秦夜伸出打颤的手。
清凉的触感从手腕蔓延出来。
“疼吗?”
秦夜摇摇头。
“说实话”
秦夜又点点头。
顾司铭想听到的答案才是重要的。
“夜,开口说话”
说话?说什么呢?
“夜,你想我吗?”
“...”
“既然不想说话,那变成哑巴怎么样?”
秦夜看不见顾司铭的表情,心里慌乱不安。
什么时候面对这个男人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了...
一句话就把自己吓成这样了...
吱吱呀呀的发出破碎的音节,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为什么?是不是他们又趁他昏迷的时候夺走了他的声音?
脑子乱成一团,秦夜无助的抬手乱抓,嗓子里好像堵住了棉花。
顾司铭发觉不对劲,本来只是吓唬他没想到竟然成真了!
后来检查一番得出结论。
“是心理性失语,秦先生压力过大,我个人建议进行心理治疗,否则可能以后都无法开口说话了”
郑阳捧着病理报告平淡的开口。
意料之中。
顾司铭坐在秦夜身前看着那双好像蒙上层灰尘毫无焦距的眼睛。
里面充满恐慌与彷徨。
“你要治吗?夜”
秦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忍不住自嘲,何必假惺惺的来问我呢,是因为当初抛弃你所以给予我的惩罚吗?
秦夜含泪闭上眼睛缓慢摇了摇头。
顾司铭,这样的我你如愿以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