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后园,可以看到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还是枣树。
这是鲁迅在他的文章秋夜中的表述,我学不来。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用平常人的写法写我的枣树。
门前小区绿地里,有三棵沙枣树。一棵我十几年前搬来时就有,另两棵是这几年有居民自己种下的。
往年到七月底八月初,满树指头肚大的沙枣已经结得密密麻麻,而今年,站在树下竟然看不到。有居民说今年可能是沙枣树的小年,所以不结果。可在家隔离习惯了向窗外打量后才发现,这沙枣树都把果实结在了树顶枝头。
很神奇的灵性。也许沙枣树知道,把果实结在树顶,才能被不再下楼的人们看到和欣赏。
沙枣树的树形其实很丑,歪七扭八的很少有一段笔直,长个一二十年的沙枣树基本都成不了大材。况且,沙枣树的绿,也不是那种明艳艳的青翠或者肥油油的浓郁,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带着浅白的暗绿色,放在春夏一片绿中,总有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可就是这样的沙枣树,真要说起来,在新疆大地上被人们重视的程度,一点都不比新疆“三大将”榆树杨树柳树少。
有人的地方必有沙枣树,没人的地方,沙枣树一样自在生长。沙枣树在莫种程度上,代表了最真实的新疆人的那股精神。
沙枣树耐旱耐碱耐风沙,可以被播种插枝分条的各种方便种植,根系又深,根茎还能在土壤里分泌肥力,因此它在新疆的树种里,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大漠戈壁城镇边缘,最先种植的一定是沙枣树。河堤水渠两岸,成行守护着的,也一定是沙枣树。有院落的人家,在墙内墙外首先种植的,也必定是沙枣树。
这就和新疆的人一样,不论在哪里落下了脚,就一定可以生根发芽。
不过,仅仅如此,还是和它在新疆人心里的地位不匹配的。
新疆人爱它,除了顽强的生命力之外,还有它丑陋外表下,能慰籍新疆人精神的内容存在。
五月底,当新疆本土花朵都已经次第开放过之后,沙枣花从五月到七月的花期,完美的弥合了新疆春天到夏天的距离。
七里香是沙枣花的一种别称,而因为它的香气无限接近江南桂花,又被赋予了沙漠桂花的称谓。
可是,不论怎么形容它的香气,只要没在新疆大地上切实感受过,就无法体会新疆人的热爱。甚至可以这么说,唯一能在这片大地上通透弥漫浸润每一处角落的香,只有沙枣花。
那比最小的小指肚还要小的,金黄的,犹如一个个精致吊钟样的沙枣花,在你经过长路,经过沙漠戈壁,经过日出日落,经过绿洲,经过村镇时,丝丝缕缕无法抗拒的浸入你的灵魂,那种浓郁至极的沉醉,是对一切艰难困苦最好的洗涤和奖励。
花期之后,沙枣花就成了小小的沙枣,一个个的,比花生大不了多少。
小时候,只要不是饿的难受,连孩子们都是不吃的,放在嘴里,除了一点点的沙甜之外,就剩下了一层又涩又刺嗓子的外皮。那时候,只有老人会收集一些,也不为吃,只是把它当做一味药,没有什么比拉肚子时吃几颗沙枣效果更好。
之后,渐渐长大,但始终也没有脱开沙枣树的视线。
直到中年,才在一件往事里,又勾起了对沙枣树的敬意。
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南疆的兵团和罗布泊的两弹攻关队伍一样面临饥荒。那时候,是在南疆到处扎根的沙枣树不起眼的树叶,在那样无法描述的艰难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沙枣树无状,但它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无所畏惧的扎根生长。
沙枣树扭曲,难以成材,但它的木材,却是最坚硬的木材的一种。
沙枣树难入眼,但它的花,开进了新疆人的灵魂。
沙枣树平凡,但它的果实,照样成为丰硕新疆收获的一部分。
院里的沙枣树,就那样在杏树泡桐冠叶榆白蜡梧桐垂柳之中不起眼的生长,可如今只有它,才能让我们在这样的艰难时刻,在窗前俯视城市俯视大地时,看到最朴素的果实。
愿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是一棵沙枣树,无所谓顺境逆境,无所谓样貌美丑,只要有生命的渴望,在哪里都能生长开花结果,成就自己的喜悦、价值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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