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去大伯家吃饭,这是今年过年也是印象中和亲人吃得最愉快的一餐饭。今天是农历正月十六,理论上不再算新年,可一年里一家子还是得在一起吃顿饭的,既是吃给旁人看也是吃给自己看。
说今晚是愉快的一顿饭并不是因为有多可口的饭菜,而是因为一道主菜“亲情”,这本该是过年请客家家户户都有的一道菜,可不少人家因为佐料加太重,以至于品尝不出来。
理论上这顿饭要摆两桌的,少说大伯一家就五口人,何况我那早已嫁人的大姐二姐便可足足凑够一张八仙桌,再是三伯、叔叔各一家四口,还有我的七奶奶,再加上我家四口,两桌显然挤了。实际上只有六个人,大伯大婶和我家四人,一个小圆桌完全可以再坐三人。恰恰是因为人少,因为这种别样的“冷清”,让我喜欢这顿饭。
我是一个情感较为淡漠的人,向来觉得亲戚是不够强大的家庭,需要以血缘关系来相互绑定束缚的一种人际交往。印象中我仅有两次经历感受到了亲戚中“亲”字的情感。
一次是2013夏天年考上师范,三个舅舅和外公在9月初的一天上午提着猪肉、蔬菜到我家来道贺,那会儿爸妈还在果园里做事。爸妈煮了他们带来的菜招呼他们,他们向我询问考试过程、情况,让我拿出录取通知书给他们看,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张张淡黄的、浅绿的、粉红的单子,外公还说起他去长沙的经历。舅舅们每人给了我三百块钱,在广东打工的小姨也托他们捎来一点心意,不得不承认这不多不少的几百块钱还是让我心生喜悦的,更是因为他们的主动到来让我感受到亲情所在,在于这份看重。
另一次当然是今晚的这顿饭。坐在低矮但不逼仄的瓦楞房内,看着老旧但修补整齐的墙壁,看着上了年纪但不服老的大伯大婶;看到大圆桌上热气腾腾、鲜气四溢的汤锅以及四周的副菜:自制的香肠、腊肉,芹菜炒牛肉、莴笋炒肉,还有中途不断烫进锅里的糯米团子、豆腐团子、酥肉团子、青菜。
我看见亲情顺着热气蒸腾到空气里,在我们交谈时飞进碗里,在各种团子上跳跃。这餐饭没有男女分桌,没有上八位下八位,没有小孩儿站到一旁去吃,没有吵吵嚷嚷的劝酒,没有人玩手机,有的是我可以真诚而不是客套地叫婶娘别忙活,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有的是饭后一家人围在小方桌前,烤着火、嗑着瓜子、吃着糖果、剥着橘子,聊着生活琐事、旁人闲话。
是一家人坐在那里而不是几个人坐在那里。
2017年2月1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