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问:“笑看花开花落,淡看云卷云舒”这句诗你会怎样理解?
首先确定一点,这句话不能叫作“诗”。
这是残句,因此显得没头没脑。即便是找到原文补全了,这个句子也不能称之为“诗”,因为一没节奏感,二不押韵。像这种句子我们只能称之为“金句”,因为对仗也只限于字词,连对联都说不上工巧。
当然你要把它写了贴在文具盒上,那也只由得你。就好像“我的未来不是梦”,“三人行,必有我师”一样,代表着一种人生态度,有自我的价值观传导,但是在文字形式上并不是诗。
原文出自陈继儒《小窗幽记》以及洪应明《菜根谭》,有些字词出入,但关系不大: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这两本书和《围炉夜话》一起,被称为修身养性的三大奇书。我们这么打个比方吧,就类似于咱们现在的《读者》,《文摘》,在小品文中兼杂语录,金句频出,糅杂儒释道各家思想,怎么空灵怎么来。
区别在于今天的鸡汤用白话文写的,文言文的鸡汤有三大家思想做底蕴,有平仄古文搭好高大上的架子,出口就更加不同凡响。
而“笑看花开花落,淡看云卷云舒”这两句只是前面两个四字词语的状态修饰和补充。为什么我能“笑看”,却不“哭看”?因为我“宠辱不惊”,为什么我能“淡看”?因为我“去留无意”。
这种听上去很美、很淡定的句子是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上的。
当你没有受宠,只有受辱,我不相信有人能笑看花开花落。
当你无法离开,只能固守,同样没有人能淡看云卷云舒——除非你是在装。
这些站在高点的轻松金句,是以自身的可选择性作为条件的。
只有曾经走上过高峰的人,才能在跌入低谷时正确面对——当然也有可能接受不了而崩溃,可是毕竟经历过,有资格咬着牙说“宠辱不惊”。你以为他真的是淡看?很多人不过是不得已的自我安慰罢了。
想当年老子祖上也曾经阔过——这是阿Q思想,未必不是现在很多人的想法。你以为这些人真心这样吗,是没有选择,只能用这种思想来自我排解。
在这种状况下的“笑看花开花落,淡看云卷云舒”就显得可笑而荒诞。
宠辱不惊,永远是用来形容强者的。
比如说诸葛孔明,当然是宠辱不惊的,因为他是人臣的天花板,他可以在《出师表》中教训皇帝,成为天下文人的偶像。后学都以成为他那样的帝师作为最高梦想,却不知道他手握军政大权,对皇帝随时可行生杀定夺。
弱者在没有变强之前是不配宠辱不惊的。 弱者是被支配者,被统治者,根本就没法保持自己的尊严。 弱者还想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面孔,那简直就是自找死路。所以看看那些后期想学诸葛亮教训皇帝的儒生,运气好的落个“腐儒”笑话,运气不好的直接就掉了脑袋。
范仲淹当然可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因为他文可治国,武可镇国。王阳明当然也是宠辱不惊,因为他创立心学,平定叛乱,既是理论王者,也是事功达人。
你得有了宠辱不惊的条件,才谈得上笑看世事变化,人事如潮。
财务自由的人当然是去留无意,想走便走,想行便行。因为他们有了不仰仗于人的生存能力和底气,可以不看老板脸色而活。所有的人都梦想着来一场随时随地的旅行出发,去看看“那么大的世界”,但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裸辞,为了梦想抛弃生活,甚至生存?
你想着要交的房贷车贷孩儿贷,看着云卷云舒,只有羡慕的份,哪里有资格去淡看?
得先有了去留无意的底气,才谈得上淡看云卷云舒,悲欢离合。
没有拿起的放下,都是空谈,因为你不曾拿起,就不会知道自己是否真能放下。
没有恋爱的守贞,只是天性,因为你不知道爱的欢乐,又谈何离的悲苦。
所以这句话要真的理解,前面四字绝不能省略。所有的自由和淡定都是苦难历程过后的平静,没有经历的人生固然纯真可爱,却无法领会到生活的真谛。
即使你觉得这些句子很美,从一开始就想做一个淡然的人,便是道家也好,佛家也好,符合自己的性情就好。
但是缺乏人生经历的人来感叹这些道理,总归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