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点20分,又是7点20分。
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里准时醒来,分秒不差。
刚开始时还不留意,还感到新鲜!现在,他该要困惑无比了。
他试过了,试过了很多种方法。例如很早就躺下来休息,也例如工作到三更半夜,更有甚时,尝试使用安眠药。但是事实证明,一切都无济于事,在清晨的那个特定的时刻,他必然会醒来。
每天早上太阳升起之时,对万物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但对他来说,却是烦扰的开始,有如进入一个白色的漫漫长夜。
他开始反省,开始自我调解,这不过是自己的心理在作怪,这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有些想法一旦在脑中产生了,就会发芽扎根蔓延,怎样也抹不掉。当他握起闹钟的时候,仍会感到一阵眩晕。
早晨的阳光倾泻在他身上,温暖得叫人窒息。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闹钟。
他把闹钟的时间调乱,调快调慢。可惜他心里有数。只要将这些时间加减一番,就立马揭穿了这个自欺欺人的可怜把戏。
他把闹钟狠狠砸在地上。他又换了一个新的闹钟。
早晨来了,一切都照旧。时间的错,不能连同怪罪在显示时间的仪器上。
他把新买来的闹钟整个拆毁掉,并发誓以后都不再使用闹钟了。
他终于可以安生了,他能瞒住自己,他认为现在他每天都能醒在不同的时刻。尽管天上的太阳总是白晃晃地粘在半空中,但那是再笼统不过的时间罢了。
这样过了一阵子,接着出现的一个问题真要将他压垮了!
他起了床,一步,两步,三步……第十五步走到洗手台,刷牙,洗脸,一切动作按部就班,不紧不慢,一丝不苟地完成之后,远方尖塔的钟楼发出“噔”的一声,震得他的心都要散了。
他真的要崩溃了!他想起了那一幅题为《彷徨》的画作,在整个迷糊夸张,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处身其中,又感觉不到哪里不正常,他只能一个人,张着口,捂着脸,身子像水波一样,弯弯曲曲地扭动着……
……
清晨的阳光照进百合窗,伏在病床边的疲惫的妻子醒过来了,她晃动着丈夫的手臂,咕哝着那一句日复一日说了几百遍的话:“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你能不能回应我一下,哪怕只是醒一次也好啊!”她丈夫依然一动不动,像睡着了一样。
如果她知道丈夫在梦里正为每天的准时起床而发愁,那她该会多高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