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少陵塬畔的杜甫纪念堂，大长安留给诗圣的一席之地

撰文┃高原追风

清明假期第二天，我专程拜谒诗圣杜甫纪念堂。以前曾几次路过，因为时间的关系，都没停下来进去看一看。

杜甫纪念堂位于西安市长安区韦曲街道少陵原畔双竹村，樊川路杨虎城烈士陵园隔壁。从樊川路左边路口沿水泥坡路上行200多米，即可看见一处院落大门；再前进，右拐，拾阶而上，是真正的杜甫纪念堂馆区了。

一、长安杜公祠

刷身份证进门，馆区一览无余：正对入口是坐东朝西的正殿诗圣堂，左右各有东西展室（按实际位置，应是南北展室），都是三开间结构；入口大门两侧围墙内侧为碑廊；三殿、碑廊围成小庭院。右侧东殿后似乎还有个小院落。正殿及小庭院东侧就是少陵塬土崖壁。土崖结构不稳固，已经做了加固处理。

庭院内外几棵高大的国槐都已经200多岁了，古木新叶初开，鲜绿养眼；几株梅花开得正盛，粉色迷人。掩映在绿肥红瘦之间的不算高大宏伟的展厅却也古意盎然、朴素静谧。

“一代怨歌斥叛乱忧黎元世称诗圣，千秋传唱化邪恶启民智人尊文昌”。正殿诗圣堂的廊柱上悬挂的这幅对联，是今人对诗圣杜甫诗坛地位的确认和文化历史贡献的总结。在射灯明暗分明的光线勾勒下，清瘦又端正的身形、坚定而沉稳的目光，左手持笏右手按膝的杜甫，静静地坐在大堂中央，似乎是正在做早朝奏事前的准备，又似乎想起了新安、石壕、潼关和咸阳桥的哭泣……

正殿左右墙壁上是杜甫生平分阶段的介绍和部分代表诗作，另外同时陈设了两套清代楠木茶座桌椅。右侧展陈明代的杜甫肖像碑刻，因拓印和玻璃罩保护，是黑一层又亮一层；兼以阴天光线不足，不看旁边说明卡，即使凑到跟前，是决然看不清刻的什么内容。

东西展室也虽是三开间，却规模更小。东展室主题是“杜甫的文化意义”，墙面贴画展示他忧国忧民、悲天悯人的思想，左侧陈设清代楠木八仙桌一张，右侧展陈着一组盛唐著名诗人雕塑。

西展室主题是“杜甫在长安”，简述杜甫在长安的生活和创作。左侧山墙悬一张大幅配文画作，主要说明杜甫纪念堂的由来及历史流变；右侧空地展现杜甫创作的情景：长案后有杜甫雕塑，右手屈肘横笔，左手揽住宽大的右袖口，下颚微微抬起，眼神盯着长案上的试稿做沉吟状，尽得“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之意蕴。

左展室与正殿间的墙壁嵌有四通石碑，也是前有拓印后有玻璃罩护而几乎看不清字迹。唯每块石碑旁有二维码，扫过后可在《美篇》中读知碑文。结合碑文和西展室悬画的内容，得知杜甫纪念堂历史流变大致如下：

明嘉靖五年(1526年)，长安人张治道有感于诗人杜甫无祠可供祭祀而倍受冷落的状况，倡导地方人士出资，在少陵原畔（牛头寺西南一里）修建了一座杜公祠。据史料记载，杜公祠曾于明万历、清康熙年间经历过三次修缮，乾隆末年毁于火灾。嘉庆九年(1804年)，经一些读书人倡议，在今天的地址上（牛头寺东邻）重建了杜公祠。此后的一百多年中，杜公祠曾经又多次修缮，其中有碑石记载的有两次。1956年被定为陕西省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东展室后小院的窑洞展室等没有开放，转回头来浏览碑廊的碑刻，其中竟然幸运地看到了王蒙、肖云儒、陈忠实等几位文化名人的书法作品。

二、对杜甫认知的提升

整个杜甫纪念馆简洁朴素，看点寥寥。杜甫的一生颠沛潦倒，他的纪念堂着实也来不得虚荣浮华。杜甫活着时候存在感不高：虽然与李白、高适、岑参这些当时的名诗人也曾有交往，但无论是相识还是陌路，当时的名诗人里没有一个人提一句杜甫的诗。不仅如此，当时的诗集诸如《玉台后集》、《河岳英灵集》等，没有选进杜甫的任何一首诗。

死后二十多年，杜甫开始时来运转。十五六岁的元稹不知怎么就看到了杜甫的诗，惊赏之余大加称赞。

等到元稹文名日盛、官声日隆，杜甫的声名渐渐来了。813年，杜甫的孙子杜嗣业把祖父的灵柩迁葬回河南祖坟，路过荆州时遇见了元稹。元稹就此写下了《唐故工部员外郎杜君墓系铭并序》。这也是第一次有人给杜甫以最高赞誉：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

之后，韩愈的《调张籍》里，才有了“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的赞誉，由此开始，杜甫与李白同被誉为唐朝最杰出的两大诗人。晚唐时孟棨的《本事诗》说杜甫的亲身经历无不入诗、详尽堪比著史，“故当时号为‘诗史’”。唐朝快结束了，杜诗广受赞誉的时代还没有来。

杜诗真正走上神坛，由宋朝开始。北宋中期后的古文运动中，杜甫倍受重视而超过李白，有“千家注杜、一家注李”之说。苏轼推崇杜甫，说“诗至杜子美、文至韩退之，书至颜鲁公，画至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南宋的杨万里在《江西宗派诗序》里称杜甫“圣于诗者”。

明末的王嗣奭则是第一个直接称杜甫为“诗圣”的人，“青莲号诗仙，我翁号诗圣”。从杜甫离世到诗圣加身，差不多将近九百年。

2020年，英国BBC拍摄纪录片，名字直接采用汉学家洪业的书名：《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历史学家迈克尔·伍德去成都草堂探寻杜甫足迹；《指环王》中饰演甘道夫的伊恩·麦克莱恩爵士朗诵英译杜诗。在域外人眼中，杜甫作为诗人的价值似乎仍然无出其右。

杜甫“旅食京华”差不多整整十年。在制举落榜、诗赋无门、生活困顿后，他移居杜陵附近的少陵塬，自称“少陵野老”、“杜陵野客”。有志求官长安，无奈偏居乡野，活着的时候几乎寂寂无名，城内难有片瓦立锥之地，少陵塬下略具粗食薄酒；死后三十年第一次得到高度赞许，九百年后更被推为“诗圣”，一千三百年后被域外称为“中国最伟大的诗人”。这就是诗圣历史地位的真实演变，也是人们不断认识和理解他的诗作以及他本人的漫长过程。

现在，这一处塬坡地带却更显局促：塬畔的中腰地带，上边是杜公祠，下边是杨虎城将军陵园，复活了的牛头禅寺挤在杜公祠和烈士陵园间，南边的护坡工程似乎又带进来个明秦王陵什么项目。（目前已经在杜公祠阶下停车场靠牛头寺一侧建起座小楼，原地图标记的杜公祠入口也暂时封闭了）一千年前的大唐帝国，历史上的帝都大长安，没有给诗圣留下一席之地；五百年前初现的杜公祠，如今的长安大都市，是否能留得住诗圣这一席之地？是否还能完整地保留和传承下去？

（网图侵删）

附图：

杜公祠周边各景区位置关系图（仅做位置关系说明）

参考资料：《为什么依然说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是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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