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出门散步。年还没有过完,小区的一个小广场上有不少小朋友还在放着烟火。短暂的声音和光彩过后,浓浓地硫磺味挥散开来。空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湿冷。围绕着我家所在的楼转了两圈后,决定回家呆着。
在单元门口,远远的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抽烟。烟丝燃烧时一明一灭的,我有些恍惚,那身影怎么那么熟悉呢?或许是我看错了吧。我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了过去。
“回来了?”
父亲站在门口突然问道。
“嗯,回来了。”我木然回道。
父亲手里拿着烟,又抽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吐着。
“今年工作还顺利吧?”父亲接着问我。
“还行,在写一个剧本。这个剧本其实是两年前就决定的项目,但是中间又耽误了很多事,一直拖到现在。不过现在看起来进展还不错。整个下半年都在忙着这个剧本的事,其他的什么也干不了。”
“嗯,有事情忙着就好。牛牛又长高了吧?”(牛牛是我儿子的乳名)
“他现在比我都高了。”
父亲笑了笑,露出因为多年抽烟而显得有些发黄的牙齿。印象里,父亲这样笑的时候不多,大多的时候父亲总是微微笑着,不露牙齿。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父亲,分明没有什么改变,和我记忆中的父亲一摸一样。但总是觉得哪儿有些不同。
“爸,是你吗?”过了一会儿,我问了一句憋了好大一会儿的话。
“当然是我了。”父亲并不气恼。
“你过得还好吗?”我紧接着又问,以挽回我刚才那句话的唐突。
“还好。”父亲淡淡的说。
我们的对话像以往一样戛然而止。父亲的话一直不多,我们之间的对话通常都是一问一答,似乎要做一个简单的了解,然后就是沉默。或许会再想起来什么,就再问一句。长久的沉默中,父亲还在不急不慢的抽着烟。
不急不慢似乎一直是父亲的标志。母亲在世的时候,不止一次的骂过父亲是一个不会着急的人。一个比较明显的例子,就算是火烧眉毛的事情,父亲知道后也不会一路小跑着过来,而是像以往一样不急不慢地走过来。这就成为母亲数落父亲的标志性事件。父亲真不急吗?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着急的。但是被母亲数落后,他也不反驳。
多年以后,等我长大了,我才知道有一种叫扁平足的先天性症状,父亲就是扁平足啊。有扁平足的人,对于跑步,哪怕是小跑起来都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我恍然大悟,父亲自己怕是不知道自己是扁平足吧?当然,母亲更不会知道,如果知道,她一定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数落父亲这一点吧。
我和父亲就这么并肩站着,我看见父亲的烟快要抽完了,我想他肯定要接着抽一根吧。以往他总是有这个习惯。
父亲看着我,笑了笑,把燃烧完的烟蒂仍在了地上,然后用脚尖踩了踩。这也是父亲一贯的特点。不过,他没有接着再抽一支,让我有些失望。
“年快过完了。我该走了。”
说完,父亲转身就走开了。还没有等我回过神来,父亲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恍惚间发现,小区的单元门口其实谁也没有,只有我自己。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燃放完留下的硫磺味,夹杂着湿冷的空气,不断地向我脸上扑过来。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