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黎娜
金中是我生命的一口井。我想为乏力的日子汲取一泵活水,它就在那里。我想洗涤蒙在眼睫上的尘埃,它就在那里。
金中属于为母校增加奖章的优秀学子,也属于像我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边缘人”,一个无忧无虑的中二症患者,看不到身后和未来,看见眼前凤凰木开花就满心欢喜、以为和同学嬉闹追赶就能人生圆满,发自内心爱着这里的自然和人。金中的阳光和绿树,空气和海风,友谊和爱情,流淌着永恒不灭的诗意。
今天看了杨海滨写的金中回忆录,如同描述一个史诗片段一般,声色并茂的内容娓娓道来,稳健的笔风散发木刻的气味。海滨让我有空也写一篇回忆录,可我写不出他笔下那种集体回忆和时代烙印,我对人际关系是陌生的,对时空没有概念,对师长和权威心怀敬畏而逃避的态度,而生活轨迹亦是任性的。
当年加入峥嵘文学社时,我大脑皮层里回荡的是徐志摩的“向着黑夜里加鞭, 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之类激情浪漫的诗句。杨海滨作为文学社社长出现在我面前,仿佛发黄照片里拂着长袍的民国文人。“海滨”,人如其名,站在台面上,正面迎着风。我忘了我们具体怎么组织筹稿,编辑和印刷事宜,只记得自己心智一团混沌,而他一片通透。也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吧,sigh。之后某一天,杨社长站在微风徐徐的舞台上主持了一次晚会,他身旁那位美丽的姑娘,从大家的女神变成了属于他的女孩。而我,在筹集稿件的过程中也喜欢上一位戴着牙套的姑娘。她书桌上的花瓶里插着鲜花,偶尔头发上插着白色的小花,经常嘴里念念有词,不时把海子的诗写在墙上。就这样,两位非主流的神经病成为了知己。青春就是在墙缝里发芽的种子,没有那么多的理性,即使知道不能长久也不惜飞蛾扑火。
记得我当时主编的第一份杂志色调很“灰暗”,少年少女苦闷的呓语天马行空,缺乏“正能量”。之后又编了第二份关于父母恩情的主题,用了90年代末落后的电脑文件处理器排版,把视力给搞坏了。然而最后我却划掉自己主编的名字,换上了继任主编的名字。为什么?可能因为她太美了吧。理由就是这么荒唐的。一位男生见到她的时候也惊为天人,托我给她递情书,我也很欢乐地充当他们之间的人肉飞鸽。那个时候,几位诗人已经初露锋芒,比如林桔涛,还有那位写了《蛇》的人(忘了他的名字),记得诗的第一句是:“握上一支芦苇,就可以上路了”,意境太美了有没有?校园文艺评论家也出现了,一个比我低一年级的人跟我说:“你写得不错,但是句有拼凑的感觉,为赋新词强说愁,缺乏直击的力量。”这就是畅所欲言的力量,让我一直记到现在!那个时候年龄的界限像网格那么分明,16岁的我会觉得17岁的学姐很成熟,一岁之差,就让我自觉微小。一个学姐写了一句“总之沉沦也好,再也不想背着家流浪了。”而让我心生仰慕却不敢靠近。有一回路过她宿舍,她叫住我,我却落荒而逃。
高一高二每天上课都很开心。教室很明亮,窗外有风吹拂,偶尔带来一点木棉花絮。我坐在第二排,前面是福水,同桌是素珍,感觉自己被幸福包围着,因为在他们身边有一种很强烈的安全感。全班同学每个人都那么可爱,都那么聪明纯净又各有特色,每次听到他们的绰号都想笑。快乐是主题,忧愁是不足为道的插曲。所以,高三分班时感受到撕裂般的痛。有天傍晚我走上实验楼旁边的石阶,唱着《送别》:“长亭外,古道边。。。”时,遇到了正在回宿舍的黄校长,就仓皇溜走了。少年的脆弱,总是要强加掩饰的。
同学们穿着最朴素的衣服,而我永远记得那是少年最美的样子。
在对老师的印象里,不得不提到魏主任,绰号“坦克”,杀伤力和吸引力一样强。他的能量和魅力来自于他的诚意和善良。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过一句话:“哎,许多学生毕业了之后就不再联系我了,我很少收到问候的卡片。”我当时想,噢不,我一定不会忘记您的!
结果呢,毕业后我去了北京上学,然后去巴黎继续求学。在此期间十几年里,我和同学几乎失去了联系(当时毕竟没有微信么),更别提给魏主任寄明信片了(惭愧脸)。几年前,同桌通过一个邮箱地址联系到了我,才把飘摇的我拽回了精神大部队。
金中给我的另一份财富是专注的力量,来源于历经三年培养出来的自习习惯。作为法语译者,专注和钻研是不可或缺的。
我们成长在中国最有朝气的二十年,拥有弥足珍贵的自由和成长空间。高中时期,全球化进入鼎盛时代,大学时期,中国力量开始崛起。无论现在大环境如何转变,我们都能通过强大的信念守住自己的小天地。近期,一场新冠病毒疫情使全球化陷入绝境,对国内国外的经济打击很大。在我们2000届校友相聚的盛夏来临之前,希望大家可以保存力量,彼此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