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凤英自述,沙舟撰文
沙舟注:本文是继母雷凤英感恩之作,被《雷氏家谱》收录。本次在简书连载,本人参读舅舅雷凤生撰写的《母亲》,做了一些修正,使之更加完美感人。文章以雷凤英第一人称自述。
父亲走后,母亲以瘦弱的身躯、坚强的意志撑起了这个家……然而,父亲的坟冢就在我们家的附近,母亲只要遇到难事就跑到父亲的坟冢哭失流笑,好心的邻居们都说这样下去不行,得赶快想办法。大家做了两个决定:一是迁坟;二是改嫁。
迁坟由我侯佬(伯父)一手主办,记得侯佬背着父亲的骨灰回神木老坟安葬,走到新街在我家住了一晚,我给了侯佬四十元路费及安葬费。
改嫁问题起初母亲不大愿意,后来在邻居们的劝说下,妈妈也觉得两个人抱团取暖,总好过一个人的凄风苦雨。她说改嫁可以但不离家,谁不嫌弃我这一坡窝(孩子多)就上门来。
1958年,我们当地的乡村兽医高贵树来到我们家,与母亲再次组成新的家庭,两人共同承担起抚养我们几个孩子的义务。
父母亲养育了我们四个孩子,继父进入我们雷家时,除了大姐成家外,我们几个都没成人,我十六岁正在上学,妹妹十一岁,弟弟才七岁。
继父到家后过了一段和谐顺畅的日子,我们几个孩子都觉得有了依靠,心里踏实。
这样的日子过了时间不长,生产队开始大办集体食堂,全村人都在一起吃饭,母亲原本就胃不好,加上食堂饭菜冷热不均、胃病加重,整天难受的不行。继父把他认识的几个乡村医生都请来看过,基本没甚效果。
后来继父领着母亲和弟弟,去红庆河公社医院住院。继父一边照顾母亲,一边騎马下乡在全公社转的给牲畜看病。
那年我刚参加工作,下乡路过红庆河,去医院看了母亲,并把我领到的微薄薪水给母亲留下。
住院一个多月,母亲的病情不见大的好转,医生说带上药回去好好养吧。母亲也不放心家里,当时家里就妹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在打理。所以决定出院。
回家后,母亲把医院配的药吃完仍无济于事,反而更加严重。症状就是肚里有硬块儿朝上顶,当地医生叫“冷邪”,整天不想吃饭,只能喝点小米稀粥。
据弟弟回忆,母亲难受的不行,就让他站在肚子上踩“冷邪”,弟弟说他踩上去还感觉“冷邪”在跳动。有天他踩着,妈妈对天央告“老天爷爷,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的两个孩燕儿(对孩子的昵称)还这么小,你放我再活上十来年,把这两个孩燕儿拉扯大,她(他)们能成主活人你再要我的命…”
听到妈妈一连串悲悲戚戚的央告、弟弟幼小的心灵震颤了,放声大哭:“妈妈你咋了…”妹妹地下边烧水边抹泪,听见弟弟大声嚎啕,也跳到炕上问妈妈咋了?妈妈坚强地坐起来,把弟妹俩搂在怀里。俩孩子大哭,妈妈小哭,并安慰说:“不咋不咋,你们要硬把些。妈妈实在难活的不行,老天爷爷听见,妈妈的病就能好,因为老天爷爷是世界上最公道最劲大的人。”
那个年代,缺医少药,交通不便,遇到病痛束手无策。
得病乱求医。这些事儿摊到谁的头上都得信,不管是科学的、民间的,还是迷信的,只要治了病就行。
继父打问见东梁有个民间艺人,虽然不识字,但头脑精明,会些偏方,还会跳神下马驱邪送鬼等等。继父把他请来,神神下来问明情况说:“实病为主,邪病为辅,邪病能给你祛除,实病需要吃药调理。偏方为墓头酒一瓶,每天配一道符,七天为一疗程,服用七个疗程看效果,你们再让保健员开一点治胃病的药调理调理。”
墓头酒就是棺材大头前放的祭食罐子,当地乡俗,从去世那天开始,每顿吃饭都往罐子里填一点,埋葬时再把烧酒倒进一瓶随棺下葬。
过了几天,李师傅就提着一罐墓头酒来到我们家,开了七天的药方子,吃完好像略有好转。
第二个七天后,母亲的病情大有好转。李师傅每隔七天来看一趟,坚持服完四十九天,竟然奇迹般的大大好转,肚子里的“冷邪”不再向上顶了,想吃饭了,也吃见饭菜的香甜了。
偏方治大病,李师傅救了母亲一命。
一九六零年秋季,弟弟也到了上学的年龄,继父和母亲携手并肩供养弟妹念书。
按照家里的生活条件,供养两个孩子念书确有困难,因为学校除了交学杂费外,吃住都在学校,得从家里拿,尤其是米的问题,农业社分得不够吃,家人在一起,可以少吃点米,多吃点菜。但学校不行,非得交米。妹妹小小年纪就醒得疼人节俭,每顿饭只报二两,还得先经弟弟吃,她饿得不行就拌点绵蓬炒面充饥。
那时念书每人每年要交两块钱的学费。第二年开学前,弟妹的学费又成了父母最愁肠的事情。继父和母亲商量来商量去,怎么也凑不齐四块钱的学费!正好本大队有一户人家要另家,想买一条毡,父母便把家里的一条羊毛毡卖了,人家给了十块钱,解除了父母亲的愁肠。
粮食依然困难。弟妹俩放假后就和父母一起,早明夜起搂棉蓬、割盐蒿,背回来晾在场上,用连枷打,木锹扬,簸箕扇,水里淘,锅上炒,最后继父去生产队的磨坊,磨成炒面,备足弟妹俩一个学期的“干粮”。
第三年开学前,继父和母亲变卖了一个大瓮,凑了四块钱,解决了学费问题。
弟弟妹妹念书很用功,妹妹四年级时跳了一班,念到六年级,没等毕业便辍学。原因一是困难;二是人们根深蒂固的观念。弟弟则一直读到初中毕业。
继父把我们一个个抚养成人,供书念字,成家立业,参加工作。从而彻底改变了我们这个家族世代少文没化,土牛木马,贫穷落后的命运。
1964年,妹妹参加了工作,微薄的工资也能贴补家里,生活大有好转。继父要盖一处新宅,生产队积极支持,安排劳力开始动工,秋天便搬到新家,这是继父和母亲成家后的第一处新宅。
继父是个非常善良慈祥的老人,他的到来给我们这个家庭带来了命运的转机。我们一起生活了三十五年,他就像亲生父亲一样,对我们几个孩子呵护备至,给予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可以说三十多年继父从来没有对我们高言过一句,更不用说打骂,和母亲也很少红过脸,为了我们一家,他宁愿牺牲自己。
与母亲成婚后,他们还可以抚养一个自己的孩子,可他老人家从没向母亲提及这些事,别人提起,继父总是笑呵呵地说:“我有儿有女,要那么多有甚用呢?”他把我们确实当成了自己的儿女,是一位德高望重,值得尊敬的老人。
上世纪八十年代,父母亲都已年迈,弟弟将他们搬来与自己住在一起颐养天年,养老送终。
母亲先逝于继父。母亲走后,继父与弟弟一家又一起生活了七年,那时弟弟刚搬到阿镇,房子不大,继父与三个孙子住上下铺,爷爷孙子几个其乐融融。
继父患有关节炎,年老病情加重无法下蹲,家里又没有卫生间,弟弟想了一个办法,请木匠在木头椅子中间挖了一个洞,让继父坐上去大小便。继父晚年没受一点罪,弟弟、弟媳伺候得无微不至,生活得很幸福。
1993年4月10日,继父因多种疾病缠身,离开了他深爱着的亲人,在弟弟家中去世,享年七十九岁。
老人仙逝后,弟弟遵照老人生前的遗嘱,把他的骨灰带回他的老家—神木县麻家塔镇毛驴滩村,与他的前妻合葬,并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把老人家安葬在高家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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