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红展初三值班一天,乡里基本上早早的就开始上班了。新月学校开学要到过了元宵节之后。新月就住在家里。四个年轻人除了看电视,就凑在一起打扑克牌。红展的脸上每天都要贴满小纸条。被大家笑称是“僵尸况天佑”。结果打牌的时候,轮到红展大家都叫,“天佑,天佑,该你了”。往后的日子,别看平时弟弟妹妹挺怕红展的,可这时弟弟妹妹也不避嫌,总是“天佑哥,天佑哥”的叫得欢。爸妈听了,只骂弟弟妹妹没大没小,红展嘿嘿一笑,声喊声应。
红展要去上班了,因为离家远,初二下午就要赶到县城,否则早上就要迟到,赶不上时间。红展央求新月一起回县城,弟弟妹妹哪里肯让,缠着新月不让她走。红展虽追着妹妹打,但红展新月也只笑着妥协。
晚上,红展下了班,回家只有坐三轮车。那些三轮车主等不满一车人,总是不肯走。等红展赶回家去,都要到八九点钟的时候,天完全黑了,晚上坐在四面透风的三轮车上,天又降了温。红展冻得瑟瑟发抖。好在初四的时候红展可以休息一天。可是到了初五,七天长假就要结束了。
下午,新月不放心红展这样跑来跑去,只默默收拾行李,随红展回到了县城的家。杨姐家的三个孩子楼上楼下的跑吵的要命。动不动就有孩子三更半夜把新月的门敲的啪啪响,待开了门,那些孩子又不见了。大过年的,新月和红展又不好生气。
最要命的还是那些麻将声。毕竟是春节,那三个麻将桌,坐无虚席。白天黑夜的“奋战”。加上旁边站着“观战”的人,里面黑压压都是人,烟雾缭绕中,摔麻将声,骂人声,吵架声,人声鼎沸。一天到晚,一夜到亮,没有个停歇。
那三个孩子也是讨厌的很,早上不起,整夜不睡。那个胖男孩都十五六岁了,更是奇葩,带着弟弟妹妹,动不动躲在新月的门口。从门缝里朝里面偷看,白天夜晚的吵闹。新月只能当作没听见,关上门,泡杯茶备课或者是看小学。“我当真是,两耳不闻麻将声,一心只读圣贤书了”。新月苦笑的想。只侧耳倾听那熟悉的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能和心爱的人陪在一起,外界的声音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听见上楼的脚步声,门便会很快的打开,门内门外站了两个笑意盈盈的人。每次两人会相对良久,傻傻的笑,好似门外的人刚刚才从万水千山回来一样。
方红展和秦新月要结婚了。2月2正是春暖花开的三月。满目明媚,一派生机。
新月家只有大姐,二姐。别的还有几个亲戚。这时候两人租的房子,就变成了新月的娘家。红展的爸妈家里把乡下的大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四间平房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在家里请了厨师,新月的同事和这几个亲戚随车都到了红展的家里。
乡下的条件虽然简陋,但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大院子里搭起了帆布蓬,整齐划一排好了桌椅板凳。红展家的亲戚自家都前来帮忙。人人都欢天喜地,笑逐颜开。
厨房外面一排的炉子“咕咕嘟嘟”炖着肉。厨房里厨师正在忙碌着,油锅里正炸着滑肉滑鱼。院子里帮忙摘菜的自家亲戚开着什么玩笑,大家都笑成一团。红展的大学同学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了好几位。还有红展居村的那些村干部,其余大部分都是同事,大家陆续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红展西装革履,红光满面。红展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挺拔。头发浓密有光泽。显得干净利落,英气逼人。这时候他胸前配戴着一朵大红花,早早的坐婚车,赶到县城。只见新月上身穿一件大红的呢子长大衣,下面穿了条紧身黑裤子。脚穿一双高跟儿红皮鞋。新月化了妆,盘了头。红展见了,竟然楞了半天,一时竟不敢接近秋月。人间美景寄余生,新娘倩影如花朵。这新月明眉皓齿,神采飞扬,可谓是倾国倾城。散发出玫瑰花朵般娇艳迷人的光彩。
婚车刚拐进村囗,那些小伙子们举着长长的鞭炮,都迎了过来。把个鞭炮惊天动地点响,“噼里啪啦”举过了新月的头顶。红展护着新月跑起来,后来干脆抱起新月三步并作两步,把新月抱进了新房。姑娘小伙吵成一团,吵着找新娘要喜糖。里三层外三层几乎要把新房挤爆。红展挤不进去,只好由那些年轻人闹。只到外面,招待客人,端茶送水。
晚上,按照乡下的惯例,那些姑娘小伙儿是要闹新房的。大姐,二姐和几个亲戚都由红展派车各自送回了家。这时新月也到外面帮忙收拾桌椅碗筷,客人送走了一波又一波。
晚上10点多,要“喝团酒”,这种“喝团酒”就是在堂屋中间放上一张大桌子,上面放上喜糖喜烟和点心,新郎新娘坐在中间,然后所有的人围坐在桌子四面。按照既定的程序一条一条完成那些仪式。有点像过去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意味。最后以一对新人喝了“交杯酒”而仪式结束。姑娘小伙闹了一天,兴许也都累了,时间都凌晨了,只尽兴而归。临了,临了,还有醉得东倒西歪的邻居小伙,不忘取笑两人“春宵一刻值千金”。
红展工作忙,又一个人居了两个落后村。主持指导村里的工作。开春了,村上里的任务又繁重复杂,连节假日都没有,天天下村。新月担任四年级的班主任,对那些孩子也放心不下。毕竟“一年之计在于春”,两个人都是有责任心的工作狂。在家待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匆匆赶到各自的单位,各自的岗位,开始各自的工作。
阳春三月,辽阔的大地上,暗柳青青,草长莺飞,小麦起身。桃风李白迎春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杨姐知道两人办婚礼,还贴心的送来了贺礼。那几个打麻将的大姐,大家都得了新月的绘画。凑钱给两人买了大红刺绣缎锦背面。红展和新月收到了礼物,很是过意不去。楼下的麻将声,也是只在两人不在家的下午在继续。红展和新月给每人包了一大包喜糖。
几个大姐看见新婚小两口在家的时候,麻将基本就取消了。即使不取消麻将,也过意不去,留意声音小了许多,甚至小到新月红展关上房间门,不注意几乎都听不见。有时新月会向冯展夸杨姐人好,或者是某某位大姐人好。红展就会就刮着新月的鼻子笑道:“好是好,就是他们通宵打麻将的时候,也是要命的很。”新月感慨道:“人家肯定是不好意思再吵到咱了。可见,人跟人之间还是需要感情沟通的。”红展连连点头称是。两人各自谈起工作中的所见所闻,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兴许是办婚礼,把新月累着了。也或许春天人总是容易犯困的。新月午饭后,总是在学校里午休。红展来找她,她也是没精打采。晚上红展有应酬,用电动车带新月回家,一般都是直接到那饭馆去,那老板又点名要新月去帮忙,清月只推说困得很,只教红展把她送回家。早早洗洗就睡觉了。晚上红展会给新月打包许多吃的东西。还说起老板餐馆老板念叨新月的事。新月也没胃口。红展见新月老是提不起来精神,总是担心新月生病。
周二上午,上班的间隙,红展还一直担心新月的身体,就给新月打电话,约定新月上完上午的前两节课,就一起到乡卫生院去检查一下。新月本是不肯,觉得自己只是累了,休息两天就好了。奈何红展自己早早的就到了医院。新月只好穿过大街也到了那个医院。乡卫生院就位于乡政府和学校的之间。
医院的医生都认识他们俩,门诊的老医生,见了两人。啥也不说,就直接把两人撵到了妇产科。
不检查不要紧,一查才知道星月怀孕已经快三个月了。
冯展欣喜若狂,连忙打电话向爸爸妈妈告诉好消息。新月也给大姐,二姐发了信息。大家都替两个人高兴。特别是红展,听到自己快要当爸爸了。手舞足蹈,高兴得像个孩子。
红展担心新月颠簸,再也不肯新月坐电动车,只把新月送到大街上坐面包车上下班。每天目送面包车离开,才肯骑电动车出发。为此面包车司机没少调侃小两口:“结婚这么久,还是这样腻腻歪歪,难舍难分,真是叫人不懂”。
偶尔电动车带新月的时候,总是小心不得小心,生怕磕着,碰着,就这样红展妈妈还不放心,电话里总是千叮咛万嘱咐。唯恐红展什么都不懂,粗心大意,照顾不好新月。
婆婆还时不时的送些土特产到县城,什么土鸡蛋,老母鸡,大米,青菜,肉,其实他们做不了几次饭。周六,周日嘱红展一定要把新月带回家去补充营养。婆婆见儿媳妇面黄肌瘦,红展没少挨骂。好在学校很快的放了暑假。公婆亲自来到家里,把怀孕四五个月的新月,接回了老家。红展也就是周六,周日在家里待两天,其余的时间一个人住在县城,每天骑电动车上下班。
新月的身子越来越重了。国庆节快要放假的时候,学校批了新月的产假。新月只在县城家里安心养胎,公婆农活也忙,住在县城相对会方便一点。红展每天早出晚归上班。
杨姐是个过来人,也是个直肠子,热心肠,常趁上午新月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来给新月“上课”,脑补各种肓儿常识。几个打牌的大姐,还从家里拿出一大堆,从前自家孩子穿过的衣服,桨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送给新月。开始新月还不好意思收,杨姐说,小孩子捡别人家小孩的旧衣服穿,好生养,你就收下吧。
秋天的下午还有些炎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蝉在树林里歇斯底里聒噪。
红展饭后正在和村干部一起走乡串户。这时候手机响了,一看是座机。杨姐打来的。
杨姐急切地声音:“方镇长,快点!快点回来!新月肚子疼刚送到医院去啦,怕是快要生了。你快点啊”。
红展接电话的时候,那三个一起的村干部都听见了。连忙和红展一起匆匆赶到村部。要红展赶紧赶到医院。其余的工作他们三个一起完成,只要红展放心。红展简单的安排了一下,顾不得多说,连忙骑电动车。抄小路匆匆的赶到县城。
县城里只有一家妇幼保健院。县城里生孩子一般都是到这个妇幼保健院,两人平时也提了一嘴。红展赶到时大姐和二姐都已经赶到,新月已经住进医院。这时候正在病房里睡着了。奇怪的很,到了医院新月的肚子又不疼了。红展给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妈妈爸爸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用说这些电话,包括大姐和二姐的电话,都是热心的杨姐给打的。一下子惊动那么多人,自己却又没了动静,新月很过意不去。
吩咐红展带大姐二姐出去吃点东西,然后请他们先回去。公公婆婆来了,也让冯展先把他们送回自己家,安排好他们的先休息。这里晚上用不上这么多人。红展因为明天中秋节要放假,也给乡里打了个电话,晚上在医院里陪新月。
病房里有四张病床。中间有白色拉帘子隔开,每个病床上都躺有待产的孕妇。新月靠墙,挨近旁边的病床上有一个很胖的孕妇。听他那个瘦高瘦高的丈夫说,老婆怀孕后巨能吃。医生都嘱咐她要多运动。可她那里肯听,总是吃了睡,睡了吃。这回胖孕妇可遭了大罪了,一直躺在病床上。大声的呻吟喊叫,一刻也不停。那个瘦丈夫劝慰她,她又转过来骂丈夫,既粗鲁又难听。新月和红展只悄悄的相视一笑,拉上了他们之间的帘子。
胖老婆一会又骂丈夫让去叫医生。说自己痛死了,快活不下去了。中年女医生来了好几趟,女医生每次都极不耐烦的走过来,在她的大肚皮上摁了几下,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就甩上一句:“还早着呢。都是这样。不要叫唤了。吵死人。谁跟你一样?”挨了批,胖孕妇总算消停得一小会儿。
晚上,整个病房静悄悄的。红展正趴在新月的床沿,刚眯了一会儿。胖孕妇很突兀的大喊大叫起来,大骂丈夫赶紧去找医生来,自己疼的要命,肯定是要生了。只见那个瘦丈夫被骂不过,赶紧出了病房,又去把值班女医生喊了过来。红展一下子清醒过来,本想问新月喝不喝水,扭头朝新月看去,新月的样子却叫红展大吃一惊——新月满头满脸的汗水往下滚,脸憋得通红,看得出来新月十分痛苦,只是咬紧牙关,用一只手拼命的抓住床沿。红展忙叫了起来:“新月,新月,你怎么样?”并撩开帘子,“医生,你看我爱人怎么样?她怎么啦?”红展几乎带点哭腔。
女医生正好检查了胖老婆,小声批评了她,正准备离开。听红展这样说。忙到了新月的病床边,用听诊器听了一下,掀开行月的被子检查一番:“出洋相都快生了。你这丈夫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推到产房去。”女医生生气的说:“该叫的不叫,不该叫的吵死人。”吩咐红展帮忙叫来值班护士,把新月推进了产房。红展分明看见新月的嘴唇,因牙关紧咬,己经咬出了一道道血痕。
“傻丫头,你怎么不叫?”红展心疼的说。
“我看你睡着了,就……”方红展的鼻子一酸,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红展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新月是多么坚强啊!她咬破自己的嘴唇,也自始至终甚至没有呻吟一声。幼年丧失父母,使新月过早独立,拥有了同龄一个女人没有的坚强。红展极力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在心里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待新月好。
孩子来了,是个男孩儿,七斤六两,白白胖胖的,母子平安。公婆欢天喜地。私底下公婆还跟人开玩笑地说,我的儿媳妇小鸡下了个大鸡蛋。
公婆到医院门口找了辆专门拉月子的面包车,第二天就办理了出院。把新月母子接回了家坐月子。红展回家收拾了东西,也随后赶回了家。
第二天就是中秋节,弟弟妹妹也回家了。见到小侄子既高兴又新奇。围着嫂子和小侄子转来转去,争抢着要抱小孩儿。让爸妈给训了一顿,才不好意思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公公忙着找人在家炸油条,砸散子。还杀了一只早就准备好的老母鸡。等红展赶回家的时候,婆婆的鸡汤早都端到了上新月的床头。新月只感觉很累,随便喝了点水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家里那么多人帮忙。带孩子新月倒霉感到累。只是公公婆婆太客气了。倒让新月有点儿过意不去。孩子“烧三天”的时候,家里着实热闹。红展家大亲戚来了一波又一波。那些亲戚都是很大的框装了油条。或者是散子。还有别的贺礼。那天大姐二姐也来了。大姐还买了一辆很时兴的摇篮。
大家见到那小孩子啧啧称奇,一个没出月的小孩子,块头大得竟像个岁把大的孩子,都夸孩子虎头虎脑有官相。